自他说完之后两方争执,元簪笔就再没说过一句话。
因方才太子太傅一句宁佑余孽,致使元簪笔处境也十分尴尬,不少人虽想和这位元家小辈说上两句,但想起他哥哥,终是作罢。
有小太监想扶乔郁起来,乔郁却面满厌恶,拒绝之情不言而喻。
元簪笔听见小太监赔笑着说乔相您也不能一直跪在这,叹了口气,走到了乔郁面前。
五皇子面色一紧。
太子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正好看见元簪笔伸手去扶乔郁,道:“当年乔相能从静室被放出,元大人功不可没。”
五皇子道:“只是士人世家势同水火,元乔两家更……”
太子笑道:“走吧。”
乔郁啪地打掉了元簪笔伸过来的手。
他力道不重,动作不快,似乎根本没想到能打到元簪笔,只是元簪笔没动,任他把自己的手拍掉。
小太监识相地退到一边。
元簪笔又伸手去扶他,再次被乔郁毫不客气地打掉了手。
元簪笔道:“乔相,陛下和诸位大人已经走了,乔相不必在这跪着,无人能看见。”
乔郁微微扬起下巴,眼角一圈淡淡的红,似乎在元簪笔和刘昭过来之前就哭过一场了,“本相喜欢在这,内书房乃陛下书房,自有天子龙气,本相在这跪得很舒服,很意犹未尽。”
元簪笔道:“凡事过犹不及,乔相就算再喜欢跪着,改日再跪也好。”他怕打动不了乔郁,道:“细水长流,来日方长。”
这话好像在说乔郁以后跪的日子还长着呢。
小太监在元簪笔身后默默捂住了脸。
乔郁不起。
小太监放下手,求救一般地看向元簪笔。
元簪笔第三次伸手去扶,果不其然地被乔郁打掉了。
元簪笔道:“乔相,地上太凉了。”
元簪笔的眼睛太黑太亮,近了似乎毫无杂质——他本身也不是精于算计的人,任何一个人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恐怕都会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何况乔郁本来就是文理取闹。
乔郁扇了扇风,“暑热难耐,本相十分喜欢。”他低头,专心去数地上有几道裂纹,不想看元簪笔此时倒影着他影子的眼睛。
元簪笔略一思索,故技重施,也不管乔郁到底怎么想,干脆利落地将人从地上抱了起来,放到轮椅上。
乔郁免不得挣扎,可他原本就双腿残疾,又不像元簪笔多年在边境,一切反抗被轻松镇压。
元簪笔按着他的肩膀,道:“乔郁和陛下都心满意足,此时除了你我没有外人,乔相不必再故作委屈了。”乔郁没听见似的挣扎,元簪笔放柔声音,叫了一声,“月中,我们回去吧。”
乔郁被元簪笔和软的一声月中砸了个劈头盖脸,欲言又不知欲何言,抬手就抓住了元簪笔的袖子,元簪笔并没有甩开他,任由他抓着,竟平稳地将人推了出去。
元簪笔自回来,哪次叫他不是乔相,乔大人,何时叫过月中,哪怕仅是为了哄他,妥协一次,却让乔郁心中充盈满了诡异的欣喜。
其实这句话里元簪笔说的前半句才该是重中之重,可乔郁现在想不了别的,只剩下一声月中。
乔郁将元簪笔的新官服都攥出了褶子,犹嫌不足,不愿放手。
元簪笔还以为是自己前一句话起作用了,轻轻道:“先前,我以为陛下对乔相多有猜忌,眼下看来,是我疏漏了。”
此事闹成这样不过是皇帝乔郁联手做局,借题发挥罢了!
要是还像往常一样太子和其他几位皇子各自争执,世家与士人角逐,那么结果不会有分毫变化。
元簪笔道:“我刚回中州,既不是太子的人,也不是三皇子的人,不属于世家一脉,更不是士人一党,陛下笃定了我定然会为了平息局面说句折中之言,这才是陛下叫我进来的目的所在。”
乔郁垂眸不语。
他极少一心一意地想一件事,此时脑子里全是月中月中月中。
元簪笔道:“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不过这仅是我的一个猜测,我更想听乔相怎么说。”
乔郁又听见了熟悉的乔相,不满地抬头看他。
元簪笔见他满面怒色,不在殿中更真情实感,关切道:“怎么了?”
乔郁道:“为何?”
“什么为何?”
“为何……无事,”乔郁淡淡道,怒色顷刻不见,“你刚才要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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