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凯望望那堆报纸,又望望地上摆放的那一堆各种各样的书。他顺手拿起一本基督山伯爵翻阅起来。他已经阅读了六百四十二遍。

“人的天性生来不适宜欢乐,只会紧紧的抱住痛苦”

“人类的一切智慧都包含在这四个字里面:希望和等待”

竺凯翻了几页,想起了这句话来。

“是啊,我们生来就不会欢乐,只会痛苦。有时候我们也欢乐,但是更多的时候,我们处于痛苦之中。我们为什么只注重痛苦而忽视欢乐?仅仅是因为欢乐本身太少痛苦本来就多的原因,还是我们自己情绪的千变万化?事情本来就无欢乐和痛苦之分,不过是我们对事情的看法有了欢喜和痛苦之分而已,这就是感情。如果人没有感情,就永远没有欢乐和痛苦。人可能会没有感情吗?比如现在,失业和找工作本身不过是两件事情。但是因为这两件事情,我们觉得痛苦。找到了工作,并不是工作本身欢乐,是因为我们因为找到了工作而感到欢乐。显然,所谓的欢乐和痛苦,不过是我们自己的感受罢了,而是事情本身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欢乐和痛苦。”

“人生来不适宜欢乐,这是真的吗?所有的人真是这样的吗?那么,我为什么常常看到别人欢笑?也许欢笑只是那一瞬间,欢笑只是做给别人看的,而更多的时候,他们都处于痛苦之中。因为人们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痛苦,或者说人们常常隐藏自己的痛苦,因而他们即使不欢乐,也不会表现出痛苦。这可能才是真实的人们。”

竺凯想到这里,坐正身体,看看床头的闹钟,已经是夜里十点半了。

“希望,等待”竺凯低声自言自语。“如果没有希望,很难想象人们怎么过?尤其在这刻骨铭心的孤寂的时刻,如果没有希望来支持,没有坚韧的等待,人们如何才能够坚持到下一步?不可想象。没有强大的内心,没有笃定的坚持和永不放弃,没有平静似水的心境,人们还怎么能够生活下去?如果没有希望,没有等待,我怎么可能坚持到找到下一份工作?希望,等待”

想到这里,竺凯望着墙角的那一堆书籍。他的视线在每一本上停留,移动。“第一沉思录,啊,笛卡尔,他到底在沉思什么?康德,叔本华,亚里士多德,王阳明,老子,庄子,这些人,在他们活着的时候,他们到底是在思考什么?留给现在的这些人的这些思想,于我们,于现代社会的我们,又有何意义?又有多少人还来思考这些在现代人看来既不能赚钱又不能吃饭穿衣住房的空洞的理论又有什么意义?是现代人退化了,还是我们不需要这些了,还是我们思想超越了他们?”

竺凯的视线停在中华古籍丛书合计五十本,从先秦的尚书论语孟子一直到唐宋明清的曾国藩家训,这些灿烂的文明,这些逝去的伟人们留下的文明,渐渐的被尘封起来。是我们不需要它们了?还是它们过时了?还是它们是不可超越的高峰?还是我们远不如古人?但是,现在,阅读这些又有什么用呢?知识可以充实思想,但是知识却并一定能改变生活。生活本身更重要。”

夜深了。突然,窗户的外面传来噼里啪啦的一阵鞭炮声。响声之后,一阵寂静,接着又响起一声鞭炮声。之后又连续响起三四次鞭炮声。一连串的鞭炮声把竺凯从似梦非梦中惊醒过来,望望床头温暖的柔和的灯光,在那一刻,他仿佛觉得,灯光就是他唯一的知己,唯一懂得他的人,唯一默默陪伴他的人。

他熄灭了灯光,躺下去。立即,他感觉到了被窝的温暖,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很快他就睡着了。

初一和除夕一样,初二,初三前一天也一样。这天上午,像前几天一样,竺凯给雍娟发了短信,互相问候。中午照样是吃方便面,之后午睡到下午四点过。晚上八点左右,正坐在床上看书的竺凯接到一个年轻女子的电话。电话那头,年轻的女子自称她是和益梅同住的朋友。她在电话那头悲伤的说,昨天晚上一点过,益梅被杀了。

竺凯大吃一惊,立即从床上弹起来。仔细询问后才知道一些细节。昨天她俩都在夜总会里陪客人竺凯曾经猜测益梅可能在做那样的事情,后来她先回去了。今天早上打益梅的电话,始终没有人接,后来接到了公安局的电话说益梅被杀了,初步认定为抢劫杀人。后来,她去殡仪馆看了她。她想起益梅叮嘱过她,广州有一个竺凯,是她最爱的最信任的人,也是这边唯一可以联系的亲人,如果今后有任何事情,都可以联系他,并要把竺凯的电话告诉了她,她记下来了。今天她给竺凯打来了电话。

这一夜,竺凯通宵没有睡觉。他在黑暗中时而躺在床上,时而坐在床上,时而站在窗前,长时间的望着漆黑的夜晚。太阳穴突突的跳动,头部一阵一阵的疼痛,大脑时而一片空白,时而一阵恍惚。他浑身麻木,身体不停的瑟瑟发抖,心胸时而剧烈的绞痛,他捂住胸口,大口的喘气。他不知道他在哪里,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他不知道他是在人世间还是黑暗的地狱。冰冷的泪水凝结在他的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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