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枝的笑意凝住了,第一反应反手关窗,被沈庚挡了下来。
“公子,我不是说了,从此形同陌路吗?”桃枝用尽力气,窗子纹丝不动。刚才被她心里嫌傻的三公子笑容中带了几分邪气,敏捷翻过窗子,拍了拍手,“亏我以为你伤心害怕,才过来看一眼。”
桃枝不着痕迹扫了一眼屋内,幸好,幸好她有随手收拾的好习惯,《度亡经》被收进了枕头底下。她目光下撇,转到地上,登时大惊,沈庚的料子极好的外袍上沾了一块纸灰。
“你……”她看向他的眼睛,他觉得奇怪,正要往下看,桃枝不知所措,冲动上前环住他的腰身。
沈庚:“……”
“我害怕啊,三公子,我好害怕,方才说那些话,也是我被吓坏了,胡乱说出口,便后悔了。”桃枝庆幸自己的眼泪说来就来,声泪俱下,回忆那片纸灰的位置,轻抬膝盖,想用自己的裙裾把它蹭掉,“三公子,不,庚哥哥,我跟裘珠说话的时候,害怕极了,怕她真的用匕首刺死我,我真的好害怕,我只是装成没事的样子,实则腿都软了。”
若说沈庚什么感受,可能是烟火和暴雨在心头齐头并进,又开心又烦闷吧,开心得想绕着沈府跑两圈,把熟睡的沈福晃醒分享喜悦,烦闷得想把桃枝扯下来晃一晃她脑子里的水,问她小脑瓜里究竟在想什么。
桃枝微微拉开些距离,余光瞥向地下,幸好那块纸灰已经被蹭下来了,她推着沈庚的肩膀转身,脚步动作间顺势把纸灰踢到柜子底下,把人摁在椅子上,殷勤倒水。
“来,庚哥哥,大半夜的,我就不泡茶了,水是一个时辰前烧的,还温着,今夜多亏了你救我,辛苦了,喝杯水吧。”
“你……可是被吓坏了?”沈庚的神情似乎在担忧她的脑子有没有问题。
桃枝无语望天,盼着今夜快些过去,只能哄着他,一个劲儿撒娇:“哥哥说得对,是吓坏了,这会儿回过味儿来,越发觉得愧疚,我怎能对你冷脸呢?整个府里,对我最好的便是你了。”
沈庚沉默喝水,原本是来兴师问罪的,怨气还积聚在心头,怨恼的对象忽然便变了张脸,他思来想去,抿了口热水,问出一句:“我俩同岁,你怎么知道,我比你大?”
桃枝差点破功,特别是听他补了一句,“没准我是弟弟呢”,使劲憋了笑,凑近沈庚恳切道:“哥哥也好,弟弟也罢,三公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叫你三大爷都成,我绝无二话。”
“大爷不太好听,还是叫哥哥吧。我跟你说,我从小就盼着有人叫我哥哥,小时候哀求了爹娘多回,他们却不肯为我生个妹妹。”
自觉对话走向诡异,桃枝依旧赔笑,轻轻打了个哈欠,“那庚哥哥,我困了,你是不是也该回去歇息了呀。”见沈庚眯起眼看她,连忙补了两句好话,“你今日为我奔波一日,救了我两回,定是累了,明日我为你做宫里才能吃到的莲子糕,保管好吃,算是小小地答谢今日之恩。”
“这还差不多,”沈庚大爷抱着手臂趾高气昂走到窗前,忽然回身问,“只给我一个人做?”
桃枝被吓一跳,抚着胸口顺气,“当然,当然,是给你的谢礼呢,哪有分给旁人的道理?”
“若是沈福再拿一块糕点在我眼前晃,说是桃枝姑娘做的,我便叫你好看。”沈庚不想就这样离开,大手覆盖她的头顶,揉乱她刚梳洗过的发顶,“还有,再叫我听到什么形同陌路的话,别怪我沈三爷手下无情。”
桃枝拼命眨眼示好,终于盼得这大爷离去。
刚送了一口气,窗子又被拉开,一盒膏药被扔在床榻上,未见其人,只听见清朗少年音,“顶着这么个巴掌印对我笑,很吓人的你知不知道?还有你的手,丑死了,快给我敷药。”
这霸道的关心实在有些可爱,桃枝终于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躺在床上,眼睛巴巴地睁着,却睡不着了,刚说了决裂,这便软语唤人“庚哥哥”,这算什么事儿呀。回想今夜再次见到的老爷夫人,沈老爷话不多,一直攥紧夫人的手臂,给她力量,沈夫人则沉着冷静,与裘珠周旋,几十年的相互扶持使他们无比默契,只消一个眼神,便能知道对方所想,这是她心中最完美的爹娘的模样。
她闭目浅笑,沈庚,你既要我叫你哥哥,想必是不介意,把你所拥有的一切,都让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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