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鹰的殡堂有两人把守,但是避过他们对于顾云眠来说并不难。

此时此刻,老鹰正躺在殡堂的金丝楠木棺材里,棺材上没有盖子,借着周围一圈昏黄摇曳的烛火,顾云眠看见老鹰的脸是青色的。

据说南岐山现任大当家的辅佐长辈秦思河,在南岐镇找了三四个巫师给老鹰看尸体,大家的验尸结果统一指向自杀。

老鹰是咬断了自己的舌头死的。

顾云眠伸手撬开老鹰的嘴,舌头果然没了半条。

顾云眠往深了看,断舌的边缘是有牙齿狠狠咬过的齿痕,顾云眠仔细看了看,又用手捻了捻,随后抽出袖剑,把老鹰剩下的半条舌头,也割掉了。

老鹰至此已经死了三天,血液凝固发臭,这半条舌头割下来的质感,就像是割了一块豆腐。

嘴合上,丝毫看不出痕迹。想必也不会有人闲着没事去看死人的嘴了。

顾云眠把老鹰的舌头用锦帕包住。

接着,又探起了老鹰的棺材。

棺材里撒了许多铜钱、金银首饰。

顾云眠又搜寻了一遍,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

他正要探出殡堂,忽觉身后一道凉风轻飘飘地刮来,这道风和空气里微风的流动方向并不一致,顾云眠几乎是下意识地纵身跃上了屋顶的房梁。

他垂眼看去,只见又一个不速之客,裹着黑衣劲装,看黑色衣摆下方随着烛火擅动的丝线暗纹,顾云眠判定他是胤琛手下的人,此人趴在老鹰的棺材边摸摸索索。

此人一无所获,甚至用内功把棺材都给顶了起来,试图看看棺材下边有没有遗漏的东西,仍然没有新发现。

他也不留恋此地,转身又潜出门外的夜色里离去。

顾云眠在后紧随。

这不速之客所做的事情,跟顾云眠想做的一样。他一夜之间,几乎把整个匪寨都给搜遍了,可观他样子,还是什么发现都没有。

顾云眠目送着不速之客对着空气唾骂了一声,空手而回。

他才走进天幕下的微光里,此时大雨已经停了,天色已经有了些许亮光,寨子里的公鸡也开始打鸣了。

他什么都没有找到。

胤琛也派人来找账本,说明老鹰的账本还没有落入胤琛手里,一旦落入,他必然销毁。顾云眠可以确认老鹰或许就是为了这个账本而死的。

但是他还没有证据。

账本,必然还在寨子里。顾云眠沉思片刻,决定利用老鹰的傻儿子,兴许能从他嘴里套出点什么呢?于是他原路折返,朝着地牢的方向而去。

*

谢春深想开之后,顿觉自己刚才淋雨的举动很傻,冻得连打喷嚏,于是深夜让厨子给他做了一锅羊汤烩面。

谢春深换了衣服,拢了炭火,在静室里翻着小人书,不多时,响起了细弱的叩门声。

“进来。”

一阵面香扑鼻而来,谢春深看着小人书没有抬头,他食指朝着桌面点了点:“放下就行了。”

可是对面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点颤抖和鼻音,仿佛刚哭过一般:“爷,面不能久放,您要现在吃。”

谢春深一惊,抬头就看见刚被他抢来的民女翠莲,一脸梨花带雨地端着他的羊汤烩面。

她的小手不知是从外边的湿气里一路穿来冻得通红,还是因为她没有用托盘,徒手端着热腾腾的面碗过来,烫得通红。

谢春深立刻起身,接过面碗搁在桌上,道:“怎么是你?秦长老没有让你先休息么?”

翠莲朝谢春深跪下,道:“秦长老让我休息,把我和我姐姐安排在一间屋子。”

谢春深点了点头,道:“你起来吧。”

彼时在车上,是因为秦长老在,他刻意放浪形骸,但是现在,在他自己的静室,他不想刁难一个女人。

谢春深天真地想,等以后自己的威名树立起来,把南岐山保住,让那些环伺的狼群知难而退后,他就可以把这些少女们遣散了。

他打量眼前的少女:“明儿你让你姐带你去领一些布匹,做几身衣裳,你来的时候,没带衣裳。”

翠莲连连磕头道谢。

谢春深眸色一软,伸手去扶。

翠莲注意着谢春深的脸色,她瑟瑟地起身,可才起了一半,她忽然惊叫一声捂住胸口。

谢春深下意识问:“你怎么了?”

却震惊地看见,有鲜血正流水一般低落在他伸出的手臂上,染湿了他新换的衣服和貂皮大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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