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鲜血透过衣服渗进他手臂的时候,已经从热的,变成凉的了。

谢春深毛骨悚然,他手一颤,顿时拥住翠莲去看她的脸,只见翠莲的嘴里边正不断地溢出鲜血。

翠莲脸上痛苦又惊惧,她瞳孔紧紧缩起,缩成了一个小点,她用尽力气,试图抓住谢春深的衣袖,哀求道:“爷……救我……救我……他们说……说我只要伺候您……就不会……不会伤害我……可是……为……什……”

翠莲已经说不出话了,她的嘴像是濒死的鱼,只能颤动,再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就那样直直地盯着谢春深,流下了一行血泪,再也不动了。

“翠莲,翠莲!”

谢春深惊叫道。

由于发抖,谢春深已经扶不住翠莲的身体,他眼睁睁看着翠莲的身体在他眼前滑下去。

他脚底发软,想叫人,开口声音却是哑的。

他大喘了几口气,大声地叫道:“来人!来人!”

门又被“吱呀”一声推开。

进来的人,是秦长老。

谢春深仿佛看见了救星,他踉跄一步到了秦长老的身边:“给我一颗‘七花丹’,给我!”

秦长老静静看着谢春深,不为所动。

谢春深忽然意识到什么,他后退一步:“是你杀了她?是你杀了她?你对她做了什么?”

秦长老摇了摇头:“我没有杀她,杀她的人,是你。”

谢春深脚步虚浮,连连后退,他退到桌边,被绊了一下,再无退路,他又疑惑,又愤怒:“我没有!我没有!”

秦长老往前逼近一步,反问道:“死了就死了,我又没怪你,你解释什么?”

谢春深:“!”

秦长老又道:“滑天下之大稽!大当家手里,不过死了一个俘虏而已,急什么!慌什么!怕什么!”

见谢春深咬着牙,秦长老恨铁不成钢道:“就是你杀了她。我不过是考验考验你,我给她下了‘七情蛊’的‘恐蛊’,这条蛊虫喜欢动物恐惧时砰砰加速的心跳,如果动物一直保持在恐惧之中,这条蛊虫就是安睡的,它不伤人。但是,一旦这个动物安宁了下来,这条蛊虫就会生气,就会将动物过于安静跳动的心,一片一片咬碎!”

“你!”

“大当家,我只是让她来给你送碗面,我给她下了这只蛊,只要她见你的时候也保持着惧怕你的心,等她出来我自然会收了这只蛊。”秦长老摇了摇头。

他认真地盯着谢春深,一字一句道:“可是你没有,你让她不怕你,才惊醒了她体内的蛊虫。你说,是不是你杀了她?”

谢春深望着地上翠莲的尸体,她的眼睛还圆圆地睁着,此刻仿佛在和他对视。

谢春深抱住脑袋,痛苦地叫了起来。

秦长老上前,扳住谢春深的脸,强迫他看着地上的翠莲,他掷地有声:“看着她。你不过是杀了一条蝼蚁而已。往后你成了大当家,你的双手需沾满人间的鲜血。”

秦长老提高声音:“你不必自责,不必为任何人道歉,翠莲的死,不过是你为匪的开端,以后你杀了人,不必对任何人解释,你记住了么?”

“不……”

秦长老扳着谢春深的手上用力,道:“记住了么?你是南岐山的大当家,你不是在过家家!我可以包容你的一切软弱,但是,南岐山不能,天下的土匪不能,你……不要让你爹失望啊!”

谢春深哽咽起来。

秦长老道:“让人来处理翠莲的尸体,然后跟我去练拳。”

“我不练!”

秦长老手上继续用力,他老朽的脸像褶皱的铁皮,一双浑浊的老眼里边竟闪动了几丝水光,他厉声说道:“你练也得练,不练也得练。”

谢春深道:“你使点劲,你最好掐死我啊!你口口声声我爹我爹!我是我,我爹是我爹,你这么忠心你怎么不下去追随他,为什么要折磨我?是不是你自己想做大当家,所以才想要早点把我逼死,你来做这个劳什子大当家啊!老/子淦你娘的,这大当家谁爱做谁做,老/子不做了!”

谢春深的话语连珠炮弹似地脱口而出,原本谢春深以为自己死定了,这死老头杀人不眨眼,他还忤逆他。

可是肩膀上却不是想象的那般苦痛,他以为秦长老的力道能卸下他一条胳膊,但是秦长老竟然松开了手。

老迈的声音从他嘴里挤出来,语气竟然缓和了一点:“那就今天不练吧,你去休息吧,从明天,从明天开始……你再敢说半句这样的蠢话,我带你到你爹的坟前,打断你一条腿。”

谢春深仓皇而逃,逃离静室的时候,脚底太软一个不小心撞到了门板,他身形停滞的片刻,余光看了秦长老一眼。

秦长老立在翠莲的尸体前,一动不动,他站的笔直,但是他太老了,他的背,似乎也有一点驼了。

谢春深没有回去自己的寝房,鬼使神差地,他的眼前浮现起顾云眠风吹不惊,雷打不动的沉静眼神。

这一番风雨摧折下来,整个南岐山都使谢春深恐惧。

他像是要逃离肆虐的风暴,喘着气,奔跑着,朝着那幽深静谧的地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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