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爷并未直面回答他的话,吩咐下人倒茶:“我老喽,你们年轻人的事儿我是不爱管了,只不过我这个女儿啊,从小被我和她娘娇惯坏了,性子说风就是雨,总是做出些令人头疼的事儿,我们拿她也没办法。”

胡秀林也不算笨,听出王老爷的话外之音,忙道:“我与妍儿自小也有竹马之谊,她的性格我最是清楚不过的,单纯美好,没有什么心机,遇到坏人就容易被欺负。世叔放心,如果您同意让妍儿嫁给我,我定然会好好待她,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王老爷“唔”了声,有些为难:“你是个好孩子,我们都放心。只不过,我们只有妍儿一个女儿,这份家业将来到底还是要交给一个懂行的人来打理。孩子,你告诉世叔,这些年,你跟着你父亲身边,除了打铁之外,可还学了些别的没有?”

谢如琢在一旁静静坐着,暗道姜还是老的辣,三两句话便点出了两家的差距,给胡秀林和妍儿之间厽出来了高高的阶梯。

胡秀林的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

谢如琢适时插话道:“王老爷,王胡两家面上虽然相去甚远,各执其业,实际上都离不开一个“商”字。同为商人,自有相通之处,王老爷以为呢?”

话音刚落,上首的视线直直朝她射来,谢如琢不卑不亢的迎视着,甚至在王老爷打量她的时候,起身行了一个礼。

王老爷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淡淡问道:“这位姑娘是?”

谢如琢如实回道:“小女子谢如琢,是王姑娘与胡公子的朋友。”

坐在上首的王夫人看了她半晌,忽然道:“可是小屋村那位精通卜算的谢姑娘?我听妍儿提起过你。”

谢如琢没料到王夫人知道自己,弯腰行了一礼:“给夫人问安,精通并不敢当,只略略会解些卦,图个吉祥罢了。”

她把位置摆得这样低,谦逊又知礼,倒让王夫人对她心中升起一丝好感。这时只听得王老爷不轻不重的叩了一声茶碗,“雕虫小技而已,倒摆起架子来了。有本事把戏台子搭起来,也要有那个本事把戏唱好,老夫经商二十余载,何时轮到你一个牙都没长全的黄毛丫头在我面前班门弄斧、指手划脚起来。”

王老爷这话说得很重了,简直一丝情面也没留,谢如琢是应胡秀林所托才来王家走这一趟,遭此羞辱让胡秀林心中愧疚不已,一时后悔自己不该如此鲁莽,把无相关的人硬是牵扯了进来。

谢如琢却知道王老爷明面上是在贬低她,实际上却在暗讽胡秀林不自量力,这一招虚龙假凤,商场上惯用的伎俩罢了。她既然来了这一趟,必然不会让胡秀林铩羽而归,即使要走,也得体体面面的离开,断没有被人奚落的落荒而逃的道理。

她故意不去看胡秀林的自责的目光,不卑不亢对上首的王老爷道:“王老爷确实长晚辈二十余年,于商事之上也确有不凡成就,令晚辈敬仰。然而,何时生于世上,由不得晚辈自己做主,若非晚生于您二十载,王老爷又如何能确定,晚辈之成就不能在您之上呢?”

王老爷并未将她稚嫩的挑衅放在眼里:“你倒是口气不小,那既然你对经商这么了解,我就多问两句,何谓商之道?”

明明是来提亲的,现下却演变成了讨论为商之道,这个走向令场上所有人都没预料到。

眼见着两人之间的火药味儿渐浓,堂上一片寂静之时,只听得谢如琢毫不犹豫道:“借用先贤一句圣言:商之道,我有利,客无利,则客不存;我利大,客利小,刚客不久;客有利,我无利,皮之不存,毛将安附;客我利相当,则客久存,我则久利,然双赢。”

谢如琢前世也在商场浸淫许久,早有了属于自己的见解与准则,她的声音有独属于少女的清丽,言行又有超越这个年纪的心智,清瘦的身体站在厅中央,蓦然升起一种逼人的气势,牢牢的锁住场上众人的心神。

王老爷眯起眼盯了谢如琢好一会儿,眼中精光一闪,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对胡秀林道:“贤侄啊,你的这位朋友当真是伶牙利齿,小小年纪,眼界非同一般啊。”

“这样吧,你今日的来意,我和你伯母已然知晓,定然会仔细考虑,过两日再与你答复,你看如何?”

胡秀林一度以为王老爷盛怒之定会将他二人逐出门去,不曾想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他忙应道:“世叔说得是,但凭世叔与伯母做主,那小侄就先告退了。”

两人刚走到门口,就听王夫人道:“谢姑娘,妍儿今日在家,听你来了十分高兴,方才差人告诉我一定要留你下来用过午饭再走,不知你意下如何?”

谢如琢转过身来,王夫人已近在眼前,王老爷还端坐在首座上不动如山,手里端着茶,眼睛却在看谢如琢,未偏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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