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他的脾气。
若是换做以往,他定是不仅不接纳谏言,还要对这些耿直大臣大发一顿火气。
虞鸢心中觉得蹊跷,怕宫里再出什么事,便寻了次机会去了一趟紫宸殿。
原以为皇帝不会见她,没想到杨士雍通报过后,便来领着她进去了。
紫宸殿依旧是那个紫宸殿,可眼前的皇帝似乎不再是以前的皇帝。他坐在案桌前,面容十分憔悴,似乎有好几日不曾睡一个好觉了。
“妾参见陛下。”她福礼道。
皇帝指了指一旁的圈椅,“坐吧。”
虞鸢微微一愣,他从未用这般语气对自己说过话。以往即使不发脾气,语气也是极为冷淡的,可如今听着倒是多了几分平静与柔和。
待坐下后,她便将准备好的说辞娓娓道来:“听闻近日陛下对大臣们的谏言置之不理,任由大臣们跪在紫宸殿外,一整日都闭门不出不见。妾担心陛下情绪低沉,影响龙体安康,便特意过来看一看。陛下可还好?”
皇帝低眉垂眸,看着面前的奏疏轻笑了声,“你哪里是担心朕的龙体,分明是见朕既不发火也不赶人,担心朕憋着什么计谋来对付你们呢,是吗?”
她垂下头,“妾不敢。”
方才那番话虽是明着讽刺,但语气里却并无讥诮之意,倒像是对待一个故人一般,开了句她的玩笑。
皇帝放下奏疏,直视她,“既然你今日来了,朕便与你敞开了谈一谈。虞鸢,同朕说实话,你也同那些人一样,希望朕册立江临为太子吗?”
她默了一会儿,道:“既然陛下想听妾说实话,那妾便说一句实话。陛下册立谁为太子,妾都不在意。三皇子也好,四皇子也罢,与妾都没有多大干系。”
“将来太子登基,你便是太后,怎会与你没有关系?”
虞鸢垂眸笑了笑,“太后又如何,陛下你封妾为一国之母,为中宫之主,又何时见过妾为这般虚妄的名利而开心?”
她顿了瞬,眸底浮上一抹晦暗,“陛下应当知道,早在十三年前,妾的心就死在了王府里。做不做太后,还有那么重要吗?”
皇帝顿时脸色一变,语气里不自觉裹挟着些微怒意,“这都多少年了,你怎么还记得那事,早些放下不好吗?怪不得你一直对朕没有好脸色,原来心里一直记恨着这件事情,竟记恨了十三年。”
“那请陛下告诉妾,该如何放下?”她抬眸看着他,“陛下轻轻松松一句放下,于妾来说谈何容易?妾并未记恨陛下,只是妾与陛下之间的缘分走到这里,早已尽了。”
原以为可以平静地同她谈一番话,没想到几句说完,他又觉得火气盛大,干脆摆了摆手道:“行了,你出去吧。”
恰好虞鸢也不想再同他言语更多,旋即起身福礼,“陛下保重龙体,妾告退。”说完,走得比来时要快了一倍。
回到凤仪宫后,她坐在院子里平静了好一会儿,才将那件她不愿提起的事压了下去。
皇帝如何对待她,她都能忍,甚至打她骂她怀疑她,她也毫不在意,更不会将此放在心上,可唯独提起这件事不行。
那是扎在她心里的一根刺,每每想起,她都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恨意,更别提由罪魁祸首亲自提起了。
待情绪平复好后,她也没了心情再做别的事情,于是连晚膳也没吃,便让海棠宽下衣上床休息了。
夜色渐黑,她少有的做了梦。
是个噩梦。
她梦见一片黑暗中,一个小女孩的哭声从不远处传来。那哭声听着撕心裂肺,尤为悲痛,她忍不住循着那哭声找过去,可眼前的黑暗并未消退,她怎么也找不到那小女孩在哪。
直到她的手摸到了一个硬东西,似乎是人的头颅。她低下头一看,一张七窍流血的女孩脸就在自己眼前,正仰首望着她笑。
“啊——”虞鸢顿时从梦中惊醒,额头上大汗淋漓,不停地喘着粗气。
海棠连忙从外间赶过来,坐到床边给她顺着背,“不怕不怕,娘娘只是做噩梦了,没事的,梦里都是假的。”
“海棠。”她面色惊恐地抓住海棠的手,“我梦见她了,你知道吗,我梦见她了!”
海棠脸色一僵,忙将她抱住,“都是假的,梦里都是假的。娘娘别去想了,都已经过去了,您要过好现在啊。”
虞鸢回抱住她,脸埋在她肩上留下两行泪来。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响起极大的骚动,数不清的脚步声带着焦急与混乱传入房里,更有无数个火把将殿外的夜色照得灯火辉煌,远远望去,倒像热闹的街市一般。
房里的二人还未来得及出去查看情况,便见外头的宫女慌慌张张跑进来,满脸惊恐地禀道:“娘娘,出大事了,三皇子…三皇子他…”
“你结巴什么?倒是快说呀!急死个人了。”海棠皱眉催促道。
宫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伏下身子,慌乱的语气里还带着些哭腔,她道:“娘娘,三皇子他带兵包围了明恩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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