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一起吃着简单的晚膳。

年姑姑再三警告温玲玲,“你的孩子生下来便由我来抚养,你若再做出任何违背计划的举动,这一辈子都别想再见这个孩子一面。”

温玲玲喝着菜汤垂头称是,“我和孩子都劳烦年姑姑照顾了。”

“这件事情不可以让郡王知道,今年年节郡王回京的时候,一切都要在正轨上,知道了吗?”

她接连点头,又胡乱地夹了几块肉塞进嘴里,打算快些吃完离开这个充满唠叨的地方,“我知道,我会的。”

年姑姑又关心了茶珠几句,听完茶珠的担心之后安慰道:“放心,这好解决的,他若问你为何不曾听过名为温玲玲的花魁,你便说这是她的真名,艺名是……你想一想,惜玉楼可曾有红过一时很快赎身离去的红倌,随便套一个名字上去便是。”

年姑姑又说:“英姐这人贪财,我到时候帮你打点一二,只要钱到位了,她也会替你圆谎的。”

年姑姑时常接触惜玉楼的老鸨英妈妈,她自称是某个不愿透露姓名的爱慕茶珠的公子哥家的管事,替公子照顾茶珠。

英妈妈乐意与年姑姑打交道,有人无故送钱给她,又无需她楼里的茶珠做什么,她当然欢喜得很。

“好。”茶珠见温玲玲起身往厢房走去了,她放下筷子说,“我也吃好了,你们早些歇息。”她掏出袖帕擦了嘴,快步上前跟上了温玲玲。

灰蓝的苍穹上点缀着几颗朦胧的星,月色迷人。

“玲玲。”茶珠喊住她。

蜻蜓立水,风拂残荷,小塘水波随游鱼浮动,摇碎了塘中淡黄的月。

温玲玲站在荷塘边背对着她,“怎么了。”

“你有事瞒着我。”茶珠走到她身旁与她并肩而立,侧头望着她躲闪的神色,杏眼微挑,“你自幼说谎时不爱看人,这么多年了这个毛病也没有改过来。”

“我只是有些累了。”温玲玲转头看向她,“今天的事我实在没有办法,只有你能救我和腹中的孩子,坏了你的事,非我所愿。”

“你和那个王郎的事,不打算和我说说吗?”茶珠观察她的反应,她长眉连娟,桃花眼里噙着一抹苦涩,说话时又不自觉地眼眸微闪。

“有什么好说的,负心汉罢了。”她在茶珠的直视下,抬头望月,缓缓地叹了一声,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说道,“不管是严世子,你喜欢的郡王,还是让我去接近的陆公子,对我们来说都是云泥之别。”

提到郡王,茶珠的神色黯淡了少许,她苦笑道:“我未曾想奢求什么,只是做好郡王安排的事,让他安心就好。”

“齐大非偶,这四个字便可以阻挡我们这样的女子的姻缘。”温玲玲撑着酸涩的腰腹,扶着塘边的石凳坐下,“我读陆公子生平时,发现他便是我渴望的知音,这更让我不敢去接近他,我拼尽全力到头来恐怕也只能做一个妾室,和人分享我之所爱,我做不到。所以我只好寻找与我般配的泥里的人……”

茶珠一时无言以对,你就算是想和普通人共度一生,至少也要找一个知根知底、真心对你好的吧,这穷秀才一出事就跑了,能有什么好。但她也能够体会她话中的无奈,黯淡地接了一句:“岂其取妻,必齐之姜。”

温玲玲抚摸着肚子,目光看着裙子上沾的泥,“对了,今天严世子给了你一袋银子,你可否慷慨解囊,分我一些?”

“你拿去做什么。”茶珠把袋子掏出来掂了掂,里面沉甸甸的,数目不小。

她哀怨地说:“我身体孱弱,想买一点肉和补药吃。年姑姑恨不得我小产,我哪里敢开口向她要银子。”

“拿去吧。”茶珠虽觉得温玲玲自作自受,但看她面色苍白、身体消瘦,心里又难免升起了怜悯之情,怀孕的女子哪有像她这般骨瘦如柴的。她将一整袋银子都递给了她,“你好好补补。”

温玲玲捏着银袋,指尖颤了颤,“嗯,谢谢你。”她收起银袋后,对着茶珠微笑,“其实你无需担心与陆公子相交之事,他若与你谈诗论词,你随意背一些适宜的诗便是,若让你作诗,你作不出来也无妨,你就说今日没有灵感,回去之后再仔细想想。”

她又道:“他饱读诗书、洒脱又温柔,你将他当成另一个我相处就好。”

“另一个你?”茶珠摇头轻笑,“那可够我心烦。”

……

茶珠一行不急不缓地上路了,路上她多次问温玲玲这一年多来的生活,温玲玲三缄其口。

温玲玲在马车上将这几年做的歌颂春花秋月、赞叹山水市井的诗词写了下来,让茶珠背诵。

她时常头晕目眩,腰腹疼痛,晚间到了城镇休息的时候,茶珠会去帮她找大夫问诊,又熬夜帮她煎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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