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士前门一开,开始有乘客陆续登车。
人不多,所以上车时还算有序。
第一个上来的是穿着冲锋衣的高大男人,拿纱巾围住了脸和脖子,看上去像是要去登山。
他身后零零碎碎跟着四个人,一个是低着头的女人,紧紧跟着他的脚步,看上去拘谨又紧张。一个是有点年纪的干扁老头,六十岁左右,但走起路来脚步很稳当。剩下的是两个年轻男人,拎着四个大塑料袋,一个紧紧闭着嘴巴,一个上了车就左右张望,像是大采购回来了一样。
这五个人上了车,领头的男人先是环顾四周,最后挑选了中门后面的位置。
他让那个紧张的女人坐在窗边,自己挨着女人坐下,背包则放在脚下,触手可及。
剩下的三个男人,看起来谁也不认识谁,也不敢离领头男太远,老头单独坐在隔道的位置,两个年轻男人或许更有共同语言,他们坐在老头后面,学着领头男的样子,把东西放在脚边。
好家伙,看看这明目张胆的劲儿,这伙儿人绝对是偷渡的。
原来不止她一个人这样想,宁芙偷偷打量那个领头男,她和布兰登最缺的蛇头找到了。
等这群人坐稳后,后面还有人在排队上车。
但紧接着,有人惊呼一声:“快、快开车!”
也不管会不会造成踩踏,一窝蜂的往车上跑。
司机的速度比他们更快。
一脚踩下油门,车里的乘客不是重重撞在椅背上,就是脚下一个踉跄,叽里咕噜滚到最后一排。
醉酒沉睡的乘客嘹亮憋闷的鼾声一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怎么了……”
“别开车!别开车!”
没来得及上车的乘客惊慌大叫。
“你们等一下!”
“等一下?你们怎么那么自私,想让我们给你们陪葬吗!”
刚好上车的乘客死死扒住车门,试图关上门。
“司机,快关门!”
“到底是谁自私?快让我们上车!”
没来得及上车的乘客正抓着车门的扶手,跟着巴士奔跑,用力到脖子粗红。
司机摁下按钮,前门开始合拢。
门口奔跑的乘客发出一声惨叫,神色绝望,开始恳求:“不——不要——救救我——”
可惜话没说完,声音就消失在空气里。
巴士一时寂静无比,只能听到后来乘客粗重的大喘气声。
他僵跪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不想的……”他如同自我心理暗示般喃喃说道,“我不想的,如果不是他,死的就是我……”
装睡装不下去,宁芙睁开眼睛,透过窗户往外看。
恰恰与窗外怪物滚动的眼珠对上视线。
那是一群只比巴士矮一头的鸵鸟。
看到宁芙,它张开嘴尖啸,露出自己宛如鳗鱼的漩涡形尖牙利齿,企图以此恐吓猎物。
不等她反应,鸵鸟已经用尖喙咬开了窗户,玻璃碎片叮叮当当落到布兰登身上。
布兰登没管玻璃碎片,他垂眸扫了一眼,视线一挑,对上鸵鸟。
他浑身爆发出比怪物更骇人的气势,将宁芙挡在身后,下意识去掏枪。
宁芙按住布兰登的双手,从背后抱着他,抓着他后退两步,脸色苍白又恐惧,看上去柔弱又无力。
布兰登顿了顿,按照宁芙的想法,与她紧紧依靠在一起,像吓傻了。
她的脸颊贴在他的西装面料上,感受到衣服下肌肉的鼓起与运动,闻到了一股如同雪后寒风般的清冷香味,与这个干燥炙热的沙漠、充满鲜血恐惧的车厢格格不入。
之前宁芙只把布兰登当成工具、比双手还灵活好用的武器,但在这样危险的环境下抱着他,头一次意识到,也许布兰登也是人——或者说,他是真实存在而活着的。
躲在他身后,像躲在坚实的壁垒里。
宁芙没忍住,抓了抓布兰登的手心。
从她的角度却看不到,布兰登长长直直的睫毛,因此轻轻颤了颤。
破坏掉窗户的怪物鸵鸟越来越多。
巴士一直在提速,甩开了一部分鸵鸟,但更多的是激起鸵鸟群的兴致,让它们舍命狂追。
没能成功上车的乘客都成了猎物,坐在车上的乘客在鸵鸟群眼中,是还没捕获的猎物。
刚刚醒过来的醉酒乘客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从窗户里叼了出去。靠在窗边的年轻男人被玻璃划伤,倒在地上,一边往后躲,一边一个劲儿对鸵鸟放声大叫。
看到其他人不是呆了傻了,就是自顾自的躲到座位底下,蛇头暗骂了一句,没想到整趟车居然只有他一个人顶事。
他一手摁着女人的脑袋让她蹲下躲好,一边拿出改装过的射钉器,对准俯冲过来的鸵鸟脑袋,打进它柔软的喉咙里。
鸵鸟一疼,下意识缩回脖子。
巴士再次提速,窗外的景色宛如流光一般纷纷划过,配合蛇头百发百中的射击,才终于摆脱奔跑追逐的鸵鸟群。
鸵鸟群对着高速离去的巴士不甘的甩了甩脖子,逐渐放缓脚步。
眼看脱离危险,车里的人纷纷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喘气缓神。
蛇头最先反应过来,他站起身,拎起女人检查了一下她的脸,确认无伤以后,再去检查老头和两个青年。
老头没事,早早钻到座位下躲过一劫,有事的是坐在窗边的那个青年,流血的伤口不少,还有仓惶间撞出的淤青。
蛇头皱起眉,掏了根烟点燃。
“司机,停车!”他吐出一口白烟,心想他妈的,这趟亏死了,“我们要下车!”
还没到下一站呢,随着司机慢悠悠的将破破烂烂的车停到路边,车上还活着的乘客都跟着蛇头下了车。
被宁芙怀疑是偷渡客的那个乘客,抱着自己的背包走到蛇头面前,掏出两张纸币递过去。
蛇头清点了一下数量,让那人站到自己后面那群人中,再仔细清点了一下他们身上的伤口,暗骂了一声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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