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海从自己宿舍出来,忙喊:“哎哎,女士们请留步,我来,我来我来。”

彤妹不当回事,几步就上楼了。

云潆哼哧哼哧跟在后面,被应届生轻易夺去塞满了眼影和防晒霜的大箱子,喊她一声小云姐,云潆嫌老,清爽的小男生立马改口:“云云嗳!侬帮帮忙喽,细胳膊细腿,一会从楼上滚下去!”

小姑娘一听,乖乖撅屁股跟在后头抬了一边轮子,打商量:“我糖没了,等过几天请你吃糖。”

“你不是还有一书包?”吴海早看到了。

她摇摇头,非常坚定:“那些是要给娃娃们的。”

宿舍嘛——

真是有点吓到云潆了。

她来之前在网上查了很多资料,镇级学校支教宿舍不会太好,毕竟当地条件就那样。有的甚至是多年无人居住的弃屋,新老师乍一看能哭三个月的程度。

而这里,是祖国的边陲,人均GDP多年不达标,全国脱贫攻坚战最拖后腿的地域。

她是做好心理准备来的。

但她的预料出了差错。

在这里,在属于云潆的宿舍里,有刚粉的白墙,找平的水泥地板,两张小床,两张书桌。

一切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小而温馨,简单却不简陋。

给人一种很强的归属感。

一路而来的颠簸疲惫,山上祭拜时涌上心头的难过,这便减轻了许多。

她又重新扬起笑,觉得神奇。

“你习惯睡门边吗?不然咱们换一下,我都可以。”彤妹提起一个暖水瓶,用一次性纸杯给云潆倒了一杯白开水。

云潆敞开窗户望出去,几乎能望见半个红尖镇。

天上一片云都没有,蓝湛湛的,天边的尽头是连绵的山脉,白色的山尖雪像是给天空滚了一道边。

云潆一下便喜欢上,蹲在地上从其中一个箱子扒拉出一个灰色细绒的小象抱枕,放在床头。

她拍拍白墙问彤妹:“这也是你自己刷的?”

“校长刷的呢!”

“那里,”白生生的指尖指向隔着一个操场的小平房,“那个屋子是干什么的?”

又破又旧。

“那是他的家。”

...

学校的食堂在宿舍背后,几乎就隔着一堵墙的距离,可以见得一开始是没有这样的规划的,最后才在学校的围墙内腾了这么个小地方。

云潆一进去,最先入眼的是净水器和消毒碗柜。

她找的资料里,就没有哪个学校有这种装备。

彤妹小声说:“阿源回来之前我们这里没这么好的,他拉赞助建了食堂,给我们找了个伙夫,娃娃们才有饭吃,有干净的水喝。”

说着,警惕地瞧了瞧四周,才又继续告诉云潆:“他不让我往外说这些……”

但又笑着:“每次有新老师来我都要说的。”

阿源。

方清源。

两盘堆高高的餐盘递出来,有荤有素很不错,彤妹指了指正在打菜的厨子:“他叫阿金,伙夫。”

极其简单且冷淡地用六个字概括完,拉着云潆找地方坐下。拥有祖传木工手艺叫阿金的伙夫沉默地朝新来的女老师点了点头。

方清源进来时就看见云潆仔仔细细将盘子里的丝瓜全部挑出来,一颗籽都不留。

彤妹咦了声:“云老师丝瓜很好吃的。”

小姑娘坚定地摇摇头。

她举着相机,拍下自己在学校的第一餐。

...

吃完饭彤妹就不见了,云潆趴在宿舍窗边,突然又缩回去,下一秒,她在窗棂上撑起一把伞。伞沿像是一个画框,圈住了最美的景色,也遮住了这个地方毒辣的紫外线。

她的手机铃声是麦兜买鱼丸面的幼稚对话,不想接,小猪憨憨的声音在这午后的时光里显得格格不入,最后莹白的手指轻轻一划——

对面经纪人要炸了似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粗:“哦哟我的祖宗,侬帮帮忙!不管怎么样电话总要接的!我们都怕你被拐跑做压寨夫人!

云潆没吭声。

“学校怎么样?伙食好不啦?拍拍照发微博呀!现在挽回形象最要紧,不然我才不会让你去那种鬼地方受罪!”

“这里挺好的。”

让人感觉真实。

“好什么好,有多好?你在家里过的什么日子!怎么好比啦!”经纪人停了停,“有空调伐?”

趴在窗边的姑娘抿抿唇,不说话。

经纪人一通哀嚎:“我靠老大那里快四十度没空调怎么活?”

“这里的人都没空调,也能活。”

“你赶紧拍拍照片回来!到时候就说生病,我给你开证明,保证安排的清清爽爽!你知不知道这次的事情你要赔多少钱!不算身上的代言,桃上一堆退货申请,工厂已经停了,工人们都要吃饭的!”

云潆:“把工人安抚好,该给的钱别省,账上还有伐?”

经纪人沉默片刻。

“缺多少我给你打,就这样。”

“哎哎,哎!我最后一句!”

云潆等了等。

“千万注意防晒我求你!你以后是要接护肤品代言的!!搞一堆晒斑回来你就只能接遮瑕膏广告啦老大!也绝对不能胖!你凶大,一胖就很有妈妈味你知道的伐!”

“啰嗦……”云潆挂了电话。

没了经纪人的呱噪,周遭突然都安静下来。

云潆收起伞的一瞬间,看见了距离她几步外、走廊上、手里拿着驱蚊液的方清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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