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恩看着铺上的那泡尿冷冷一笑。就这般急不可耐?她勾着嘴角目光凛冽地环视过屋里的其他三人。

这间房坐西朝东,四人的卧铺自北而南。怀恩的卧铺在北边数第二个。而卧铺在怀恩旁边也就是最北边的宝顺只环膝缩在自己那片地方,似也在忍耐那床铺上的气味,见怀恩进来了,目光闪烁躲避。

原本坐在小圆桌旁的长宁见怀恩如此面色站了起来,欲言又止。

而剩下那个名叫三喜的小太监正悠闲地在圆桌旁磕着瓜子,嘴角带笑地看着怀恩。

作俑者是谁,一目了然。

怀恩抬脚一瘸一拐地往三喜走去,刚走到圆桌旁便被长宁扯住了。他凑近怀恩低声劝道:

“怀恩你先忍忍吧。他干爹曹旺在乾清宫做事,是伺候陛下的,在司礼监也算说的上话。你莫要惹他。我柜子里还有一床褥子,借你用一晚吧。”

怀恩看向他,温颜一笑,“长宁,你怕是误会了。我不过是想同三喜哥说几句悄悄话。你和宝顺回避一下可方便?”

长宁有些迟疑,生怕两人打起架来闹大,可想想殿下嘱咐自己在这屋里时要好生观察其他三人的性子的话便点了点头,走到宝顺身旁坐着。

三喜听了怀恩的话来了兴趣,抬指刮了刮眉骨,一副地痞流氓的坏笑:“不知怀恩兄要与我说什么?我倒是想听一听。”

怀恩弯腰凑到他耳畔,捂嘴低语了几句。

只见三喜怔愣了一会儿,旋即变了脸色。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腆着脸同怀恩笑道:“怀恩兄,你可千万别同我客气,我虽然大你几岁,却要比你进宫晚,你叫我三喜就成了。方才是一场误会,傍晚有野猫蹿了进来,在你铺上撒了一泼。方才我们还在说要如何是好呢。我倒是有条备用的褥子,怀恩兄若是不嫌弃,我给你换上?”

怀恩扯了扯嘴角,满意地点点头,“那便麻烦三喜了。”

于是三喜便匆匆忙忙地从柜子里扯了褥子给怀恩换上。此情此景让在旁观看不知内情的长宁和宝顺看得目瞪口呆,实在不知这三喜前倨后恭的缘由,可也不好多问。

***

半夜里,怀恩趴在被里听屋里众人都呼吸绵长了,才带着一早收拾好的包袱悄悄起身去了茅房。

待进了茅房,怀恩点了火折子立在石块上,又将门从里头拴住,取了白布咬在嘴里,将粘连在身后的衣服扯了下来,抽着冷气勉强撒了些白芷粉,又和了药油咬牙将膝上的淤血揉开,做完这一切后的怀恩已是筋疲力尽,扶着墙壁缓和了许久才又悄悄回到了房内。

怀恩趴在铺上,背上一阵一阵地疼着,自是一夜无眠。自己探了探额头,虽然有些发热,但并不厉害便松了口气开始在心里打算。

三喜那个蠢货根本就不值得她费什么力气,只要稍稍用些计谋,就能把他治得服服帖帖。

但想起今日吴祥那趾高气昂的样子,她便恨得牙根儿痒痒。

六日前,当被选入端本宫的人选定下后,王彬曾暗中交给了她一份名单,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这些近侍宫人的来历和渊源。这吴祥是太后特意拨给朱辞远的,孝字当头,无论是朱辞远还是皇帝,只要吴祥不犯大错,他的地位就稳如泰山。

所以要除掉吴祥,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一、要吴祥犯下大错。可吴祥这个人明显要比三喜这样的蠢货要精明老练许多,要想做到并不容易。

二、便是从郑贵妃那儿入手。郑贵妃对太后可谓是恨之入骨,这本就是个先天优势。可是自己如今身份敏感,要如何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借刀杀人?

怀恩思量许久,却也一时找不着法子,一时有些脑瓜儿疼。

可无论除掉吴祥有多难,她都要去做!

但凡有人让她痛一分,她必还之十分!她怀恩从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这宫里也绝容不下良善之辈!

***

怀恩到底受了这一遭罪,身上疼得厉害哪能去伺候人,况且听吴祥的言语之中尽是敲打自己乖乖把这顿罚烂进肚子里,不能捅到殿下面前。怀恩便和长宁商量着先替自己几日值。

这日朱辞远为练腕力刻了许久的玉章,歇眼之际见旁边伺候的是吴祥,便开了口:“这几日怎么不见怀恩来伺候?”

这句在吴祥心里激了几个浪花,他躬身谦顺地回道:“禀殿下,那奴才受了风寒,请了几日假。”

“可病得厉害?”

“应只是受了凉,怕过了病气给殿下。奴才一会儿差人去问问。让他好了,尽快来当差。”吴祥思忖着殿下的心思小心回道。

“既病了,就让他好好养着。需要什么药材就给他送去,到底是咱们宫里的人,别苛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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