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种美好转瞬即逝,厕所不太好闻的味道在夏日的傍晚萦绕着他发酵,他实在想象不出那五六岁的小孩究竟在夜里看见什么才会吓得失语,甚至一动不动待在这个密闭厕所中长达那么久。
顾年祎走出厕所,走到许洛旁边。
如果不是许洛方才站在这里,他可能还注意不到这栏杆的异样。
他面前是那个充斥着铁锈色血痕的池子。
但许洛似乎完全没有心理负担,他神色依然淡漠疏离,顺着他的目光一起看过去。
顾年祎看看池子,又看看许洛,忍不住问:“你看见这些不会害怕?”
“那你害怕吗?”许洛反问。
“我是警察,这是我的工作,我为什么要害怕?”顾年祎道。
“确实是你的工作……”许洛笑笑,“但……”
“?”顾年祎莫名,“但?”
“没什么。”许洛双手背在身后晃了晃。
“爱说不说,莫名其妙。”顾年祎对他这种说一句吞三句的语句很无语,更烦和他打哑谜,把最后几口抽完,掐了烟站起来道:“既然找不到其他的线索,我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主要是,许洛这人就在这里杵着。顾年祎如今不知道他到底是敌是友,又不能真把人拷回去,虽然看起来弱不禁风伸手就折,顾年祎能一个打十个,但保不准他周围还有同伙,而顾年祎他只有一个人……
思绪纷乱之中,顾年祎已经在脑内把许洛自动分为不想接触的人,甚至敌人。
他从上面跳下来,身形微微偏移,但很快又正了:“好了,别看了。”
“……”许洛跟着他后面,“你脚怎么了?”
“关你屁事。”顾年祎没好气说,“别人这会巴不得和自己没关系,就你,恨不得往警察门前凑。”
许洛也没生气:“我真的只是关心一下你,别想那么多。”
“不劳费心。”顾年祎吐了口气,一脚一脚跳下楼梯。
许洛不说话了,甚至站在原地不动了。
顾年祎回头看他,道:“站着干什么?”
“我发现你,好像挺烦我啊?”许洛薄唇开合,声音柔和又轻,在静谧的走廊里搔着顾年祎的耳朵。
“……”顾年祎总觉得这场景有点诡异,他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又感觉如何开口都有点奇怪,刚对着许洛竖起的浑身刺终于收敛了一些,怕自己看起来特别无理取闹,硬邦邦道,“没有。”
许洛笑了一声,道:“那就好,走吧。”
顾年祎还非要补一句:“我对你没感觉。”
许洛抱着手臂,声音里带着笑:“你这么回答我,弄得我刚才那句好像表白啊。”
“……”顾年祎忍无可忍,“走快点,你还没瘸子走的快。”
既然一人之力找不到更多的证据,许洛又时刻在他面前晃,顾年祎准备开车回局里,上车之前他随口对许洛道:“你今天住完院,明天就走了吗。”
“嗯。”许洛说,“治完了在医院干什么?”
“回白津?”顾年祎又问。
许洛看着他,小舌头弹了弹上颚,噙着报复性的笑意,一字一顿道:“……关你屁事。”
“你!”顾年祎吐出一口气,把刚才那刚收起的刺儿又竖了起来,告诉自己要忍耐,“行!”
什么人啊……莫名其妙!诡异、虚伪……顾年祎给他一个个打标签。
没有比此刻的顾年祎更想赶紧给许洛洗清嫌疑了,希望他尽快脱身,赶紧再见,永远别见!
他坐进了驾驶室。
许洛手指敲了敲车窗,顾年祎摇下来,脸黑似锅底,阴阳怪气说:“您还有什么吩咐?”
“我在黑溪出差。”许洛双手扒着车窗,像个圆眼睛的小兔子一样趴在窗边,“最近可能都不会回去的。”
这句是在回答顾年祎方才的话。
“哦。”顾年祎心里又给他打了个“记仇”的标签,说,“我不知道你出于什么目的,但我想我们以后还是别接触了。出院了就赶紧该干什么干什么,今天我白跑一趟,心情不好可以告你个妨碍公务。”
“有些事不是你不想就不想的。”许洛松开手,道,“回见,顾警官。”
“……”
怎么的!还想见是吗!
顾年祎在后视镜里看着他走远,发动了自己那辆师父淘汰下来的国产车。
他鹰似的眼睛直勾勾定在许洛渐行渐远的单薄身影上。
……
许洛看着手机,哼着轻快的调子,散步似的挪步回了病房里。
天黑下来,医院花园里走动的人少了,今天凌晨的事件虽然没有对外公布,但医院内还是有一些传闻,且在凶手被抓之前,医院的很多正常流程都无法再开展了。
那么对于他而言,他待在这所医院内的所有意义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反正他睡不着……
确切说,从他第一天失眠起,到今日,他的睡眠时间一直不太充足,睡下了起来总觉得累,必须吃药才能睡着,睡觉是保持体力的好方式,如果睡眠不足,他没有办法独立思考。
反正他待在这里的意义,也随着昨夜的案件一起消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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