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洛回到病房里,几个临床的人又晚间无事,无论之前在说什么话题,最后总会回到凶案之上。

“到底和谁有仇呢被害那么惨。”

“就是啊。”

那年长的、认识吕凡教授的男人道:“认识吕教授的都觉得他谦逊温和,是个好人,不懂为什么要残忍杀害他。”

“我听过吕教授的课。”许洛盘腿坐在床上,手里捏着手机,难得加入了他们的讨论中。

“哦?”那男人也道,“这也太巧了?是什么时候?”

许洛顺着他的话回忆了一下。

几年前,具体哪一年他已经不记得了。反正那三四年的时间他过的都差不多,时间也只是个记录的数字而已。

是暑假前夕,吕凡正好来他所在的大学讲座,坐在课堂上听着吕凡第一次说关于和罪犯共情和爱上罪犯的心理,会在怎么样的环境下产生。

至于为什么许洛记得那么清楚,倒也不是因为吕凡的课有多么的生动。

那天许洛下课后就坐火车回弥州的别墅,准备开始他最后的一个暑假。至少火车上的心情是雀跃兴奋的,直到推门进入别墅后戛然而止。

他在玄关的地方看见从外面被阳光强射透入到走廊上的树影,和伴随着树影晃动卧室的粘腻声音。

无视楼上人恶心的叫声,许洛有些麻木地换了鞋,走到了房间门口。

屋内的窗帘被拉得很紧,但门开着。

许洛冷漠地抱起手臂看着,他既没有觉得生气,也没有觉得悲哀,那一刻他想,自己可真是个变态,这种时候居然还能淡定地看上一会。

屋内的人感受到了视线,倒是尖叫起来“啊——啊!卧槽!他为什么站门口啊!——”

另一个男人倒是非常坦然淡定,安慰着怀里的人,低沉的声音字字都钻进许洛的耳朵:“别怕,你看着我,不用害怕他……”

他在黑暗里两个眼睛却异常明亮,和许洛对视着,用他平静却充斥着危险的语气:“如果你喜欢看,我并不介意,但你知道你会受什么惩罚。还要看吗?许洛?”

许洛看见他腰间的疤痕,笑了笑,抬脚踢上了门。

他把自己的包丢在楼上的沙发上,拿起今天在课堂上的笔记,上面是他整理得干干净净的笔记,以及专业课导师“吕凡”的名字。后面是两行他在课堂上反复强调的点,被许洛用笔圈划了出来。

——你不要试图和犯罪者共情,尽管这是人类最本能的感受。你站在他身处的环境思考问题是正常的,但前提在于,你的外部会有一个巨大的桎梏,我们称之为法律和道德。

——当某天你高浓度的情感冲破了它的约束,那天才是你理性的末日。

那时的许洛还没有完全理解这句话,也不知道未来自己会变成怎样一个疯狂的人。

如今回想,他试图找寻自己究竟在被怎样得感情控制时已经无法析出,只觉得那几年的夏天都无比的漫长,好像一个个瑰丽彩色的泡沫,一挑就啪啪破裂。

……

“你也觉得很可惜吧。”几年后,许洛被人这么问。

“可惜。”

许洛摇摇头,觉得自己不应该对于已故之人的生平,愣是回忆起这些没用的东西。但这确实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在两个小时内,最接近内心真相的时候。

许洛垂眼看着手机,手指上下滑动,看着自己和李朽的对话框。

他们的聊天记录不多,不过几天前刚刚聊过:

LX:——你到黑溪了?明天就入院,可以见到他了。

Piranha:——是,我准备好好问问他。

LX:——加油。

今天他们的对话是:

Piranha:——吕教授死了。

LX:——怎么会这样?

Piranha:——不知道,我思来想去,或许对方和我的目的是一样的。

LX:——你还好吗?自己注意安全,方便和我打电话吗。

Piranha:——不太方便,过几天我就要被锁着监视,一切的外部电话都会被监听,所以到时候我会想办法和你联系。

LX:——别怕,会好的。

“算了,别多想了,睡吧。”对床那年长的男性道,“你明天也出院了吧,估摸你以后也不会来这里理疗了,哈哈。”

许洛没说话,他把药片送到嘴里,两片薄唇抿住,就着水吞咽后,才平躺了下去。

他要挣扎着睡一会,毕竟明天还有重要的事。

……

医院顶楼和酒吧街的凶案,黑溪作为全国重点的刑侦技术实践地,常年犯罪率都在全国平均线之下,一个月之内发生两起恶性命案,如今任何一件都还没有侦破,这在事件逐步发酵之后,让他们警方的压力非常之大。

不过,今天在全国范围内寻找到的几位犯罪行为测算师要到岗了,意味着着这些人之后将配合系统,对之后的侦查起到相当之大的作用。他们整个公安系统内的侦查技术都要上升一个新的层次。

顾年祎无欲无求,只有一个想法,别给他找麻烦就行了。

昨天回到局里,吕玲已经走了,他来不及看今日整理出的证据和口供,把自己发现的归档一下就回宿舍睡觉去了。

终于睡了个饱觉,顾年祎恨不得死在床上,这一晚上的梦里还都是许洛,各种各样的许洛,变成奇怪的生物来撕咬他。

顾年祎醒来不停地喘息着,挠挠自己的头发。

见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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