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江沉阁以为他要出剑时,晏怀竹身上肆虐的风陡然消失,飘飞的衣袂轻轻坠落,他低低一笑,“罢了,我怎么就忘了,你一直都是看似有情实则无情的人。”

说罢,身影倒退,御风扶摇直上。

江沉阁只来得及看他最后一眼,目光如幽深寒潭不可捉摸,只听见他留下的声音,“阿阁,既然你不愿同我回宗门,迟早有一天你也会来的。”

古雪从未见过凌沧子前辈这副模样,素琴师尊一直以来都是对凌沧子有意,明里暗里都会打听他的消息,平日也会时不时提及。

她曾从师尊嘴里听说,凌沧子前辈年少多舛,三千年前偶然得到机缘,在弟子众多的宗门崭露头角,为自己身为前任宗主私生子的身份正名,一步又一步慢慢地走到如今的宗主之位。

师尊常常感慨,他经历过那么多磨难,依旧朗月清风,真是世间难得一见的人。

如今看来,凌沧子前辈不似传闻中那般光风霁月,亦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凌沧子前辈腰间的宗门玉牌闪烁灵光,想必是宗门有事唤他回去,此去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古雪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却什么都不说像个旁观者,掸了掸琴弦上的灰尘。

不远处,浮尘客栈掌柜去府衙寻不到知府,回来时见自己呕心沥血经营大半辈子的营生俱已成废墟,精神崩溃,跪在废墟前,痛哭流涕。

而他遍寻不到的知府大人此刻正躺在瓦砾中,悠悠转醒。客栈掌柜见那缓缓坐起身的人,虽然满身尘土,狼狈得很,但不会认错的,正是知府大人沈荣。

他跌跌撞撞跑到沈荣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喊道:“知府大人可要为草民做主啊,草民不过是小本买卖,怎料被那几个修士毁了呕心沥血大半辈子的营生,求知府大人做主!”

沈荣浑浑噩噩,摸了一把额头被碎瓦砸出的鲜血,身边的人聒噪得令人头疼,他不明情况地问:“我这是在哪儿?发生了什么?”

他只记得自己随上界派下来的大人做事,大人承诺他,事成后定会让他得道飞升,他沈荣灵根资质只能说看得过去,不然也不会穷尽一生困守在排名最末的梓州府,一听自己能得道飞升,再加上大人绝无仅有的禁术手段,他仅有的疑虑也打消,将大人奉为座上宾。

他最后的记忆就是随着大人跟踪入侵的宵小,来到客栈,他和其中的人打了一架,不想居然昏迷不省人事。

那大人呢?大人去哪儿了?

沈荣四下搜寻,终于在尘土瓦砾中看到死去多时的邪修老道。

轰地一卡仿佛一道巨雷劈向脑袋,他彻底震惊,呆若木鸡。

这时,身穿白衣如仙子般的女修士抱琴踱步,摇曳走在他身前,亭亭站立,“知府大人可想起什么了?”

沈荣抬头看着那圣洁似雪的女子,想起曾做过的不仁义道德之事,竟有一丝恐惧,“我,我……”

古雪道:“也罢,知府大人被邪修蛊惑,所作所为不是出自自己本意,如今邪修已被诛杀,知府大人也恢复了神志。”

“此事,我会上报宗门,宗门再告知京州府。”楚孤霜扔了一块墨玉腰牌,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情绪。

沈荣拿起那块腰牌,上面镌刻着一弯银月,谁人不知那是沧云十大宗门之一的无情宗的标志。

上报京州府……那他知府的职位算是到头了。

沈荣握紧那块腰牌,涕泪横流,比尽失家财的客栈掌柜好不到哪里去。

沧云十三州虽然各个州府里的知府有管辖修士的权利,但修士亦有监督的权利,发现哪个州府的知府有徇私枉法、公报私仇等行为,亦可上报师门,再由师门上报给沧云十三州的权利中心——京州府。

“至于掌柜今日造成的损失自然会有知府大人替你承担,你不必担心。”古雪微微一笑,对愣在一旁慢慢摸清局势的圆滑掌柜说道。

“好,那就好。”掌柜眼前一亮,眼泪鼻涕一抹,谁做知府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辛苦半生的家业没有毁于一旦。

他在一旁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今日无情宗无晴道君和云水宗的小琴仙联手一战邪修,他的客栈作为第一现场,日后重建好,作为一个噱头多加宣传,说不定会有许多修士慕名而来瞻仰,到时候又是财源滚滚、日进斗金。

掌柜想通之后便退下了。

“接下来,你打算去何处?”楚孤霜走至江沉阁的面前,问。

江沉阁冷颜:“与你何干。”

楚孤霜还是一副冰山脸,看不出什么情绪,“跟我回宗门。”

江沉阁笑了笑,他们一个又一个是有什么大病么?个个都要她回宗门,那些宗门毕竟不是她的宗门,与她有什么干系?“和你回去?再被你杀了证道一次?”

“我并非此意。”楚孤霜沉了沉脸色,晏怀竹临走时的话听得出对她不怀好意,他担心她没有去处,才诚心邀请,却忘记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开始就是站在对立面。

他举步转身离开,及腰的发丝如水波荡漾,在阳光下析出淡淡的紫。以他对她的了解,她向来说一不二,拒绝就没有反悔的意思,他也不是多言之人,也不再劝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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