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南岸足足封了十数里,往来行人见了岂不更加生疑?”

被河岸浮尸数量震惊多时的姊弟二人,终于才从愕然中稍显镇定。

两人才被拦下时,跃跃试试地向兵士解释昨晚已经历过异骨浮尸。现在源协、源阳瞟向不远处如军帐般堆积的异骨浮尸,倍感匆忙解释时,言语之间的草率。

若惠和坊中十八具异骨浮尸算得上是一件骇事、异案。那此时此刻,如敬叔父所言,洛水两岸的景象,该当何事、何案?

源阳、源协不得不再次将沁茶龙脑用上,只是这一回他们心中都有数,不敢再轻易分享出去,因为不知风中的气味将持续多久。

两人在关卡登记信息时,甚至将源府的牌子用上,才顺利让他们进入尚善坊往东的入口,整片区域被一道道路障隔开,如迷宫,更像是驻扎在此处、严阵以待的简易兵营。

找到敬叔父,并听他解释清楚原委后,源协才问出开篇那句话。

而原本想说的是,眼下得见这般骇状,不尽快找寻原因,而是先行防止更多人知晓此事的举动,会不会有些过犹不及。

但他转念一想,敬诚在惠和坊折腾一晚,即将返回皇城前又遇上这糟事,未必能心平气和地对待小辈说的每句话。

“生疑便罢,不将河岸及时清理,之后怕是会生更大恐慌。”敬诚坐在胡床上,闭眼回神,通过微颤的眉角都能看出他的疲惫。

在源阳眼中,敬叔父倍显落寞地坐在一片路障的尖刺中,像极了不知战事未来将如何的前线将领,而不是安于东都一隅的禁兵领袖。

较北岸而言,洛水南岸,异骨浮尸出现的区域更为狭长,且自南岸行走,通过星津、天津、黄道三桥之后,直通紫微宫——万一其后再出什么闪失,恐怕会牵连至皇城。

因此,在决定两岸人马之时,只有敬诚言南岸距紫微城中更近,愿意驻守南岸,而韦巨源、林凤中、崔湜悄然权衡利弊,皆不想留于南岸,就在三人自相推诿、互不情愿之下,才从惠和坊走出,就见一路封锁的裴谈正好赶来。

于是,刑部尚书韦巨源、执金吾将军林凤中、中书舍人崔湜领执金吾兵士、街面武侯、县衙府兵驻守、调查北岸;右卫大将军敬诚、大理寺卿裴谈领右卫禁兵、大理寺武侯、洛州总管府府兵驻守、调查南岸。

表面平静的清晨东都,一时间成为一个广阔无比、错综复杂的案发地点,处处剑拔弩张,街面只听得见武器和盔甲的撞击声,还有大肆喧叫的人声、马声,推动重物的大车车轮声。

凡此时听到外头动静,出门或是出坊的人,看到眼前的场面,只敢呆立在原地,咂摸过来后,掉转头回到出发的地方。

赶在开坊的第一刻就出门,已经在外头或准备开始讨生活,或有事要办的百姓,运气就过于不济了,拦在去处前的路障,将他们想要往的方向隔断,兵士、武侯更是直接怒号,粗暴地将他们挡下,逼问来处、去处、将行何事,若盘问出无甚要紧事,便强横地往反方向推搡这些人。

倘若实在要紧,又或是打听出对方认得什么显贵、要人,便草草记下,发放临时备下的通关竹牌——不过就是一个摆设——皆因不知韦巨源从何处调来几大箱削得整整齐齐的竹片,像是某处建物剩余的废弃材料。

渔夫和渔童一人手上取来一块,他俩之所以需要到对岸去的理由,实在难以让人说不甚要紧。

就算是渔童,他也是第二回看见东都城中,突然立起如此数量的路障——早在前一年年初,大队军马也是从城墙外,奋武扬威地直直开进紫微城,而后各坊之间、每片区域之间都立起了这样的路障。

所以在兵士喝问下,渔童只躲在阿爷身边,待向他确认时,才略略点头。

渔夫也未言明家中老父尸首不知所踪,对兵士、武侯只说是家中急事,必须报官——眼下报官的事,关卡的兵士、武侯无人敢拦,面前还有这许多繁复公案没着落,何苦又惹来一些新的。

但所谓命中巧合,武侯中有才从惠和坊出来,对异骨症格外在意的,正守在浮桥入口。

渔夫、渔童举着手中的竹牌,要通过浮桥,武侯一眼瞥见两人藏在斗篷里的异骨,张开手把他们截住。

先是用唐刀隔着刀鞘把渔童肩膀处的斗篷挑起,再问,“你二人为父子?”

渔夫想要替孩子拂开唐刀,又怕惹怒武侯,只得赔上笑脸,“可不是!这位军爷,正要与孩子往北城县衙去,城内如此状况,若非要紧事,何苦于此时外出……”

“哼,要紧事!今朝东都城里,唯有两物众多——岸上的异骨尸首,尔等口中的‘要紧事’,”武侯将刀缓缓挪开,轻敲了敲渔童手臂上的异骨,“你二人身周异骨,已有多些时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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