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姨言重。”我站起身来,不顾花姨阻止直直跪下道,“灵儿如今虽然失了记忆,却也不敢忘了您对我兄妹二人多年的养育之恩。若没有您,我当时身陷侯府又如何能够有家可回?这些日子又如何能够平安周全?只是花姨,灵儿与段冥确是清清白白,绝无半分男女之情。我明白您的心思,您是怕他再度勾我回尾教卖命,可您有没有想过,我或许也像尾教需要我一样依赖着尾教,我也需要得到他们的力量来实现我自己的心愿呢?便是这些尚且虚无缥缈,可是段冥您也是见过的,他是个最踏实惜命的人,这一个多月以来,您可见过他动过半分带我回江湖的念头?便是将来真的有那一天,自也是灵儿的宿命如此,半分怨不得旁人啊。”

如此情真意切一番话下来,花姨亦真心动容,寒暄过后,我们二人冰释前嫌,她便安心的往前头忙活去了。这一厢饭毕,我心里仍旧惦念着水晴的事,然而温召远在侯府,段冥又不在身边,加之除了水晴现下在宫帷府中之外,其余情报我还一无所知。苦思良久仍无头绪,心灰之下,我便往东厢去探望尚未病愈的玊儿——水晴之事一筹莫展,能够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是好的。如此想着,已到东厢,正欲扣门,却见玊儿的房门不过虚掩,并未如对面姬萨容那般紧紧关闭。我一时不免有些愣神,略咳了咳便推门走了进去。

玊儿的房中极为暖和,看得出来底下人是用心招待伺候着的。那夜堆满正厅的装着奇珍异宝的十数个大木箱已然不见踪影,却是换作了两盆不甚雅致的腊梅作为摆设。想来是她病中不宜焚香,便权以这两株花树作祛除药气之用了。

“你屋里倒是暖和,只是地气这样暖,厅里那两盆腊梅怕是要受不住了呢。”

绕过屏风转进内室,却见玊儿不过卧在床上支着身子木然凝视着窗子的方向,似乎并未听见我的玩笑,只见她神色彷徨,原本润腴的脸颊因为病痛短短两日便瘦的有些干瘪,虽丝毫未曾影响其神仙美貌,叫人看了却也觉得心酸的很,我微微叹息,脸上强自挂起的笑容不由也淡了三分。

“才过早膳的时辰,怎的便又躺回床上了?”自己搬了凳子放在玊儿床前坐下,我再度打起精神对玊儿笑道,“想是身子还虚得厉害,没有下楼闲逛的气力吧?”

“还好,原不是什么大症候,我又年轻,不打紧的。”玊儿微微摇了摇头,缓缓将略微呆滞的目光移至我的身上,竟似是蕴起了几分笑意,“今早听她们闲话,说是少东家及时发现了我昨日所服的药不对劲,及时命郎中换了适宜的名贵药材,才有了我今日的好转。你我原只有一面之缘,那天我又是那样一副脸色,少东家非但不曾怪责还如此关照…当真是有心了。”

“什么少东家,叫我归萤便好。”我连连摆手笑得傻气,原本不曾期待玊儿会领会我的好意,猝不及防见她如此感恩,一时竟有些不适应起来,“这些又值什么,你千里迢迢背井离乡,才来第一日便因为我们的疏漏平白受了一场罪,我心里也是过意不去的。万幸你的身子争气,否则当真是我们的罪过了。”

“背井离乡…好一句背井离乡。整个刈州城除你之外,只怕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明白我这份苦楚了。”玊儿说得伤感,眸中再度蓄起晶莹的泪水,“只是论来那位姬姑娘也是远道而来,她便如何全无半点惺惺之意,反而苦心使尽手段要来害我呢?”

“这话从何说起…”我有些意外,随即仓皇安慰道,“其实她…她只是碰巧与你发了同样的症候,并非是有心要害你才受了牵连的。”

“你说什么?”玊儿有些恍惚的看着我,“她也病了吗?怪道昨夜对门那般喧嚣......我并不知此事。不过也说得通,下人都说她给我下毒之时被你撞破,想来便是你罚她喝下毒药的吧……”

我瞠目结舌,自悔嘴快食言,一壁心中暗暗自责,一壁暗骂桃销楼中下人风传谣言的恶习。强自收敛的尴尬神色,便继续硬着头皮安慰道:“你别害怕,便是她心思脏些,也并不代表这整个桃销楼都是那般不好相与。只说花姨,便是头一个的善心人,只要她在一日,便断断不容那些人害你吃苦。”

“多谢花姨,你们有心了。”玊儿强自支起身子再度谢过,见我坚决让她重新躺好,便也不再拘礼,只是仍旧凄迷无限的望着紧闭的窗户,似是一只想要冲破囚笼的春燕,被人带至北方异乡,拘在黄金屋里自不痛快,想要振翅飞到外面的冰天雪地,却也只是死路一条。

没由来的,我突然想起花姨的话——

“那丫头,心里是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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