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人家已经先入为主,认定她是主谋,那么就算她能把证人带到御前,也不过是事先串供,一唱一和的做一场戏罢了。”

“怎会如此…这却如何是好……”焦心之余,温召突然心生疑窦,“可是侯爷,您适才又为何说,皇上眼下并不急于处置连姑娘呢?”

“这便是陛下今日叫我来的理由了。”

“侯爷…末将愚昧……”

“若说是太子妃为了巩固东宫储位,以苦肉计陷害帷幄二子,那么此局之间,又何以牵扯另一个人呢?”

温召怔怔停下脚步,朝阳之下,侯爷疲惫而老迈的身影徐徐向前。而此刻的他却无心跟上,震惊摄住他的脚步,他分明的感觉到有翻滚的恶意,伴随着冉冉升起的太阳,弥散在这巍峨禁宫的每一个角落。

“这样一步步推下去,当推到他的身上,人却已在狱中了。”侯爷止步回望,看见自己的家将脸上的惊恐神色在薄薄的暮光下一览无余,便无奈的露出一个疲惫至极的笑容。“温召你说,试问一个步步被害,身陷囹圄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是背后策划了这一切的真凶呢?”

——

我很轻易的便找到了焰火匠师在西市的房舍。

槐花街三十六号,我再三确认过是眼前这一间无误,便推门闯了进去。而令我惊讶的是,民妇模样的焰火匠师的妻子见我进院,并没有过多的惊讶和恐慌。不过淡淡扫了一眼,便仍旧坐在她破败简陋的院子里劈着柴火。

“是祸躲不过,来得倒快……”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

“徐锦闯下这么大的祸事,我又有什么不知道呢?”那妇人擤了擤鼻子,漫不经心的将一把鼻涕蹭在她肥硕肚皮下的衣服上,“宫里的人昨晚已经来过了,你是陛下派来行刑的吧?”

“我不是皇上的人,也不是来杀你的。”我扫了一眼这破败荒杂的小院和霉迹斑斑的屋墙,继续平静道,“是你的丈夫,他临死前,托我带几句话给你。”

那妇人黑黄松垮的脸上第一次露出微微惊讶的神色,她扔开斧头缓缓向我走近,颤声问道,“他会有话对我说?”

“他叫你把房子卖了,趁早另嫁一户好人家。他还说今生是他对不起你,叫你往后别再等他回家了。”

那妇人眯着褶皱的眼睛听我说完,沉默许久,竟放声大笑出来。

“徐锦,你这没良心的大半年都不回家,临走竟然以为我还会等你?”

她笑得恣意刺耳,笑到最后,已是笑中带泪。我看着她满是浮灰的脸上冲出道道泪痕,本是心疼不已。奈何时间紧迫,唯有强自沉声道:“是宫帷拿你和他父母的命要挟,让他行刺皇上的,是不是?”

那妇人仍自放声笑着,直到笑声掩不住哭声,她才颤抖的冷道:“你都知道,又何苦来问?”

“因为我需要你替我作证,我需要带你进宫面圣,把真相告诉皇上!”我诚恳道,“我需要你的帮助,我和另一个人的命还指望着你的一句话,这也是你和你公婆能够活命的唯一办法!”

“我的公婆?我的公婆!哈哈!”她突然再度尖声笑了起来,“自此去年夏天,那两个老货知道了自己的宝贝儿子为了钱做着这种亡命的勾当,早就双双气死吓死了!他徐锦要是早知道三皇子会害了他爹娘和他自己的性命,还会大半年都不回一次家吗!”

心中生起一层模糊的疑惑,我才要再说,却听一阵纷乱的脚步声急速迫近。而回头看时,黑压压的禁卫军已经将残破的木栅院门围得水泄不通。

“归萤!别再问了,跟我回去!”

我惊讶的看到众人让出的一条路间走出一个身穿朝服的老迈身影,看见了我又快步向我走来。

“侯爷!您怎么来了?”我惊喜道,“我找到证明我和宫幡清白的证据了!这位是那匠师的妻子,她已经告诉我宫帷才是幕后主使,只要向皇上陈情,我们就可以——”

血液几乎在那一瞬间冻结在身体里。我想要尖叫,想要扑身上前,然而一切都已经太晚了,侯爷手起刀落,那妇人已经应声倒地,喉间喷涌而出的鲜血洇红了地上积灰的陈雪。

“来人,扶太子妃回太子府。”

有两名禁卫军在我将欲倒地之时及时的一左一右扶住了我,不由分说将我拖出了小院。意识恢复过来的时候,正欲冲回院中的我被一把拉住。我狂怒的回头望去,却幻觉一般的看见了温召的面孔。

“皇上决定不再追究此事,五皇子也已经被释放了。”他用只有我能听见的细微声音一字一字缓缓道,“听话,先回太子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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