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奚当日潜入太子府的确不是为了伤我性命,而是看到我厌恶宫帱,便想以合欢雨,利用酒醉的宫帱毁掉我。然而只怕就连她也不知,当夜她促成的并非是我和宫帱,却是我和误打误撞来到潜蛟泉的宫幡。
而我要告诉段冥吗,当夜之事,还有我和宫幡的情分?
心本能的抗拒着,我恍惚的摇了摇头。不错,氶钺就是段冥的缩影,氶钺尚且甘愿为我被宫帷所杀,那么段冥呢,他对我的情分又何尝少过氶钺?若被他知道了我与宫幡已成大事,他又是否会发怒发狂,做出不冷静的事情呢……
“是合欢雨,她向我下了合欢雨。”
“合欢雨!”段冥惊得从座椅上弹起,一张脸刷的通红起来。“那可是…那药若不发散,可是要出人命的啊!”
“或许吧,当夜我身上忽冷忽热,便索性在潜蛟泉里缩了一夜。”我漫漫扯谎道,“早上出来,也没什么事情了。许是你我互融之身,便保住了性命吧……”
“竟是这样吗…”段冥有些困惑的坐回到椅子上,“想来唐旗主精通毒理医术,于那种药的配制上不如萨容那般精通吧……”
“是啊,应该是吧……”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我并不太敢直视段冥质朴钝拙的眼神。而他显然也不像宫幡或是萨容那般洞明,只直直盯着我脸颊上一分分漫上的潮红,并不明白我的心思。
“归萤,你…可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怎么,没有啊…怎么这么说?”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你还有别的事情没有告诉我。”
段冥仍自有些困惑,我看他这幅样子便不由有些想要发笑,嘱咐他写信唤游勇送去陵光山后,宛秋便派人送了晚膳进来。同段冥吃过,我便仍旧回到五楼我自己房中。
天色已晚,卓影却还点着明烛,看着那些蜡黄干枯的书页。念及她重伤未愈,我不由分说便拉着她上了床。卓影起先还固执的不肯就范,谁知被我按在床上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便呼吸沉沉,进入了梦乡。
反倒是我,躺在床上辗转不已,思绪久久不能平复。
氶钺的死令人痛惜;没有等到宫中来人便私自离开别苑,皇上对我是否动怒;终于把话同曲奚讲明白了,原以为她会不依不饶,没想到她不但对浊月之事既往不咎,甚至还自请研制疫毒的解药,当真是豁达明理,快意恩仇;我虽未向段冥坦白太子府大婚当夜我和宫幡的事情,但他今晚的表情古怪,不知到底是察觉了什么,还是介怀氶钺为救我和他脱困被宫帷发现一事。
身旁卓影的呼吸均匀,已是睡得沉了。我看见她的眉头映着月光骤起一道沟壑,不禁苦笑,她就是这样一个人,睡梦之中也不肯放松自己。我往上拉了拉我们的被角,炭盆里的炭火噼啪作响,和卓影的呼吸声混在一起,便催生出一种神奇的令人心安的催眠效果。
我摒除脑海中的所有,闭上双眼,疲惫席卷而来,我便任由自己漂浮在沉沉的睡意中,潜进了静谧海洋的深处。
清早吵醒我的是萨容,她兴奋的将我从床上拽起来,又粗鲁的往我身上套了一件夹袄,不由分说便拉着我往曲奚的房间去了。
一进房门,却见段冥和宛秋已经穿戴齐整,同曲奚立在房中,像是等候已久的样子。看着我尴尬的盘起头发,曲奚碧绿的眸子便幽幽一闪,将一张药方拍在了桌案上。
“我推出最后一位药引了,是筋骨草。”
“萨容研究了这么久都不得其解,你可真的确定就是那种药草吗?”
宛秋此言一出,段冥与萨容便有些尴尬的望向了她。奈何她生性纯稚,浑然不知曲奚的能力与脾性,如此质疑,无疑是触其逆鳞了。
“我确定。”却不想曲奚的语气并无半分愠怒和不耐烦,“原是姬旗主昨天深夜来访,将她此前已经推出的几味解药告诉了我。验证无误后,我便只需专注于一味药引,这才花了一夜时间便推了出来。”
“是了,萨容虽不及曲奚那般医术超绝,却也是精通药理的。”我边笑便向宛秋递着眼色道,“由她们二人连夜配出的方子,想来是不会有问题的。”
许是听我的称呼过于亲昵,曲奚竟一时有些不自在的忸怩起来。萨容看在眼里,便无奈的笑了笑,上前拿起了那张药方。
“倒不是因为是我们二人的方子便保准无误。只是今天凌晨时分,我便去最近的医馆采买筋骨草,谁知那医馆的存药竟早已被人买了去。”萨容沉肃道,“我一连跑了数家,最后又召唤旗众去刈州各大药铺医馆打听。你猜怎么着?整个刈州所有的筋骨草,竟在这两日里尽数被人采买一空了。”
“怎么会这样!”我惊道,“莫不是宫帷宫幄料到我们能够推出这味药引,怕我们坏事便出了这么一招?”
“也不一定是忌惮我们。”段冥凝眉道,“说来我和萨容昨日在西市大肆散药,已是惹人注目。这还不打紧,关键是后来唐旗主现身。若是白晓寒的眼线看到刈州疫症惊动了赤炎旗旗主,他们自会害怕唐旗主解开疫毒,也自会派人将所有的筋骨草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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