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帷这一句问得凌厉,震得全殿陡然寂静下来。我斜眼看着侯爷的面容,却见他仍自并无半分神色,良久,竟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蠡侯?”
“到底是小女儿家的清白心思,被人家撞见了男女独处,竟只以为被误解成了兄妹关系吗?”侯爷缓缓转向我,眼里尽是令人不解的暖融笑意,“归萤,昨夜的事情召儿原也同为父说过。他只担心三皇子会把你们当做男女关系。我还劝他说,三殿下心胸宽阔,自不会有所误解。你倒好,竟这般沉不住气,还告到陛下面前来了吗?”
“我……”
“蠡侯!你休要为连氏狡辩,她适才说得明明白白,分明——”
“——依蠡侯此言,温将军和连氏昨夜洗尘宴上当真有过私会吗?”皇上并不理会宫帷的激声质问,“那他们孤男寡女的,避开众人密会又是何原因呢?”
“回皇上,原是我这女儿心思窄,记挂着当日她私自开府送去离寒的粮草是否还有存余。毕竟皇上天恩,席间又把东西赐了回来。小女便想着,若有存余,还要还给皇上才好。”
侯爷笑得轻松玩味,我已经会意,随即帮腔道:“皇上勿怪。温将军昨晚也说过,他说圣上金口玉言,又岂会惦记剩下的那点子存粮。是臣女非要问个真切,而将军又实在不晓得这些细枝末节。一来二去的说个没完,这才让三皇子撞了个正着。”
宫帷一张紫胀的脸扭曲成古怪的表情,似乎在死死压抑想要拆穿我谎言的冲动。我心中暗喜,他今天摆出这招以退为进的空城计,本已将我算计得无力反扑。可是他万万不会想到侯爷会突然降临为我解围。
如此一来,他若不想在皇上面前空口白舌的指认我,便只能忍气吞声,吃了这个哑巴亏了。
皇上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来回探循,最终似是万千疲惫的叹了口气,在宫幄的搀扶下重新躺回到了软榻上。
“那么蠡侯,既然今日种种皆是乌龙一场。你又是哪里得来的消息,急匆匆的入宫来,为你这义女作证的呢?”
“回禀陛下,老臣此来并非为了归萤。”侯爷将脸上慈爱的笑容抿去,再度换上严肃的神情,“实是鬼狱之中,太子供述完毕。老臣整理好供状,便来呈报陛下了。”
皇上闻言,适才缓和些的神色再度紧张起来。他虚浮的呼吸变得微微发颤,良久,方才沉声问道:“那个逆子说了什么?”
侯爷的面色阴沉,痛惜之中似乎又带着些许晦涩的怜悯。他为难的直视着皇上,颤声道:“陛下,依老臣所查,太子殿下的供状同之前的那一份…并无出入。”
宫幄的脸上浮起一丝稍纵即逝的笑容,宫帷眯起眼睛,让人看不清楚他眼底的神色。却见皇上一言不发,他胸口的起伏愈发剧烈,脸色迅速的由蜡黄变成可怕的青灰。
“陛下…?”
猝不及防,皇上遽然喷出一口鲜血。他抽搐得过于猛烈,险些从榻上摔下来。全殿的人无一不吓得魂飞天外,一时纷纷惊呼着围了上去。
“畜牲!”
皇上近乎疯狂的将手一挥,累得自己伏在榻上连连气喘。
“畜牲…畜牲……”皇上的脸上和颈间青筋暴起,已是狂怒至极,“身为太子,他竟然…竟然……”
一语未完,皇上便再度剧烈的咳了起来。宫帷和宫幄顾不得皇上的推搡,上前将皇上抱回了软榻上。
“陛下!太子虽不争气,您也要保重龙体才是啊!”侯爷忧心至极,“归萤,还不去请御医!”
我闻言一怔,连忙出殿去寻了何全。回来的时候,却见众人已齐齐跪在了榻前,无一不痛声哀求,磕头不已。
“陛下,天下败国之兆,一为废后二为易储,您可千万不能说这种气话啊!”
皇上已经虚弱得仅剩一口气:“逆子狂悖,丧绝人性!杀弟灭妻,将来岂非要弑父弑君!”
“父皇息怒啊!”宫幄的声音似是关切异常,“就算大哥不好,您如今如日中天,正当盛年,也不要被他气坏了身子啊!”
“这畜牲一日不废,朕便一日不得安生!”皇上痛声吼道:“何全!传朕旨意,太**帱丧德败行,不堪国本。着废为庶人,终生囚于鬼狱,不得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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