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老头子刚要骂却发现纪言的眼神突然从刚刚的不正经变得有些游离。
“说,有什么事?”,老头子单翘一条腿,小口嘬着酒问道。
“我想出去。”
“出去?去哪?”老头子停下酒,嗖地坐起身来。
沉寂了一分钟,纪言终于开口说道:“我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不论结果如何。”
对于纪言的回答老头子已有预测,但仍感到心头一震。多年的共同生活已经让他把纪言当做亲人,若是分别还真不知该如何表现。
“言哥哥要去哪?言哥哥不要走!”,听罢纪言的话,纪冲立马惊慌起来。纪言半低着头,目光躲闪,生怕和纪冲对视,他实在不知如何安慰从小玩到大的纪冲。
“纪冲别闹!”,老头子吼道,接着眉头紧皱,眉间的皱褶沟壑恍如百年老树开裂的树皮。
“不能走!不能走!”纪冲急的直跳,高壮的体魄大有将脚底的木板跺折之势。
纪言走到纪冲身边,左手抚着纪冲的头,轻声说:“言哥有事和师父说,大冲听话,去外面玩会儿,好吗?”
虽然不愿,但大冲还是听从纪言的话出门而去。见大冲离远,纪言坐到老头子对面,拿过酒壶倒满两杯,然后拿起一杯一饮而尽。
老头子夺过酒壶,咕噜噜几口下肚。“行了,别沉着了。你想好了?”
“想好了。”
老头子瞥了纪言一眼,沉声说:“那外面可不像我们这山里小地方,没官管,没贼闹的,外面事情复杂着哩……”
“我可不想做笼中之鸟,既如此又何畏!”纪言注视着老头,眼神笃定坚如磐石。
“你来这多少年了?”
“七岁来此,已有十一年。”
“翅膀硬了,是按不住飞喽。”
老头子转过身子侧坐着,抱着酒壶咕咚咕咚灌尽,红润深邃的眼瞳配着沧桑红涨的脸,不知是上了酒意还是因不舍而浸出了泪。
“想好了?”
“嗯。”
“真想好了?”
……
第二天平旦,天色渐明,山间薄雾飘飘洒洒,叶层树梢处乌鸫鹧鸪声时隐时现。没有村寨市集的鸡鸣狗叫,一切都静悄悄的。纪言本想不声不息地离开却还是被大冲叫住。一阵推门声响起,老头子也徐徐走来。
纪言回过头来,眉头微皱,轻叹一声说:“还想偷偷走呢……”
“言哥哥真的要走吗?就不能不走吗?言哥哥不走……”纪冲哭嗓着说,双手还不停地搓捻着衣角。
纪言点点头不做声,想了想还是交代一下:
“大冲长大了,不能再粘着我了,酥弥糖以后也要自己买了。放心,山下街市上的人好着呢,之后的木盒子、木板凳啥的放心卖,不会坑你的。”
说完纪冲,纪言转身面向老头,却见老头子拉板着脸直勾勾地盯着他。
“你……咳,你呢,你就少喝点酒。还有,那书你也少看,我怕你又看书又喝酒身体吃不消。”
“屁,看书和喝酒有八竿子关系?”老头一脸不屑的瞅着纪言想知道他能说个啥。
纪言一听顿时来了劲儿,俯身探头,挑眉对老头子悄么地低语道:“我说的可不是你架子上摆的四书五经、大儒著作。我说的是你床板隔层的隔层里的那些,带小人图的……咦呵儿……”
还未等纪言说完,老头子忽的抽出挠背的手,嗖的掐向纪言,那形那状是个人都不信这已是一个年近耄耋之年的老人。
“孽畜!闭嘴!”
“嗝儿……咦嘻……”,纪言被掐得口水乱甩,一脸狼狈,拍手求饶。
一阵拉扯,纪言终于挣脱,清了清喉咙。
“狠……狠人儿,咳咳……”
“行了,该走了……总之,你们保重!”,纪言最后看了看纪冲和老头,整了整衣领,拾起刀转身而去。
走了几步,背后纪冲的哭声愈发明显,脚步也不由地沉了下来,但气氛已经到这了,纪言知道不能犹豫。他奋力向前冲跑,想快点离开,但山路上的碎石却偏不随他愿。一个踉跄惹得纪言险些四脚触底,升档下山。
山路回转,林木深深。独行者一路披荆斩棘,削的不亦乐乎。带着期待和热血,纪言目光注视着前路,背影消匿于雾气,渐行渐远……
此刻,少年正踏入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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