烹人的大锅高高架,滚烫的开水拱锅盖。

面前的笮融抖着大胡子笑了笑,转头对着车马中的张昭道,“子布,你看这场景,是何等的振奋人心。”

放眼望去,一群盘腿坐在地上的老道,各个都缚住了手脚,面黄肌瘦却不动如山。

笮融得意的摆了摆手,两个兵卒则架着一个缚住双手双脚的小道士。

那小道士看起来年纪不大,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一双眼睛哭红了急声对身后一众老道说道,“师父,师叔,师祖大恩,弟子只能来世再报了!”

说着,一个小卒打开锅盖,那大锅足有三米高十人宽,自锅盖上滴落下的油水不是旁的,正是人油。

小道士看着锅中几具皮肉皆煮化了的森森白骨,那几具尸骨正是他的师兄弟,如今却也算团聚了。

“生而同袍,死则骨血相融,这辈子值了!”

话音未落,小道士便被扔进大锅中烹。

只是,锅中不断传来的叫喊声,倒没有他之前说的那般洒脱了。

本来端坐在车厢中的张昭听闻这惨叫声凄厉,奋而掀开车帘,怒斥道,“笮融!”

那大胡子笮融顶着一张极聪明的皮相,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张昭,伸手从脖子上摘下一串佛珠,将佛珠盘在手中朗声道,“当年我逃难时,道不救我,唯有佛渡我,如今我在秣陵,便是要这家家户户为我佛诵经,每日城中老少都要过来背经文,一个背不下来,便是一个脑袋,十个背不下来,便是十颗脑袋。“

”笮融你疯了!“车马中的张昭声嘶力竭道。

那大胡子却一脸无所畏惧的表情,“我就是要他们都惧我,怕我,最后再信我!佛光普照世人,不信者我直接送他们上西天!我又何错?”

“薛相也如此不明事理?”

薛礼曾是徐谦手下的彭城相,张昭如此称呼,便是希望薛礼心中能有一份是非曲直的良知,还有一分生而为人的人性。

面对如此彪悍残暴的笮融,身旁薛礼虽不能苟同,但还是开口说合道,“笮融虽有不妥之处,总归是这家寺庙之中曾经窝藏黄巾贼匪,如此贼道,杀之未必是错。”

“薛相便是这般温和性情,我张昭偏不似你这类人,还记得挚友赵昱也是薛相这般好人,只是往往好人未必能好死。”张昭说着往薛礼身上看了一眼。

薛礼看了一眼张昭,又看了一眼笮融,只能欲言又止。

众人面前的这口大锅中,不多时便没了动静。

笮融看了看大锅下面的柴火,对着身旁小卒就是狠狠一脚窝在心口,”这火不够旺!你信不信我那你烧了当柴火!”

那小卒连忙将几根粗柴添在锅下,看着大火正旺,笮融满意的点点头,而后看向一旁绑着的老道,“老东西,你当真是不诵经?”

那老道白须长眉,虽然被缚着手脚,抬眼看向笮融道时候,灭顶之灾当前仍难掩其仙风道骨,畅然道,“死道友不死贫道,老夫为何要诵经?”

“你!!!”笮融伸手便是一拳,老道登时鼻孔冒血,“你不诵经,我便杀你!其余人不诵经,我便一个时辰杀一人,你清风观到底有多少徒子徒孙,我给你煮了个干净!”

老道笑道,“你杀了我,我便化作一锅血水,也是诵不得经。”

胡子一撇,笮融对着身旁小卒道,“给我记着,一个时辰往锅里扔一个,火要旺,肉要脱骨!肉汤还要喂给这老道,别教他先死了,我要让他最后一个死!”

除了白须长眉的老道人,其余道人皆是面色苍白,神情惶恐,甚至有几个小道士都被吓得拉了裤子,城中百姓也无一人敢言,只有薛礼在笮融身侧,欲言又止。

“回府!”笮融和薛礼骑马前行引路,白展堂易容驾车,车内张昭恨得牙根痒痒,大牛也是握紧了手中刀剑,手臂上青筋暴起。

两人按下不动,只随了笮融薛礼前去赴宴。

行至府门外,白展堂牵马和城中众多马夫一道去了后院停马,张昭阔步入府,身旁也只留了大牛一人相随。

……

秣陵城外,一中年男子头戴斗笠手持长剑胯下骑驴朝着城门方向走来。

“站住!”两个看门的小卒拦下骑驴男子,“干什么的?”

“给笮老太爷吊唁的。”那骑驴男子说话的时候并未摘下斗笠,只是淡淡朝前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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