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知县彭叔大的质疑,杨津正微微笑了笑,用手指甲刮起一点干涸了的鲜血说道:

“大人不妨请看,猪血和人血是有差别的,猪血暗而发紫,人血鲜亮偏红,干涸之后,猪血容易凝而结块,人的血就不一样,很容易干涸渗入地面,没有渗入地面的也很快会变成粉末状。

而且干涸之后,猪血腥而反光,大人若是不信,可以找个杀猪匠前来验证一下。”

见他神情如此坚定,被知县传唤到现场的杀猪匠,很快也来到了现场,一番观察之后,也坚定的点了点头:

“回县太爷的话,地上,门上以及外面树上的鲜血和手印,的确是猪血…”

突如其来的转变和不可思议,直接把知县彭叔大给整不会了,一角就把那个技艺不精的仵作踢到一旁,心中暗道好险。

要真的是按仵作提供的信息来判案,搞不好又容易弄成一件冤假错案。

而历朝历代以来,父母官办错了案子,那都是要受到严格追究的。

并且有一个专门的罪名,叫做出入人罪。

而县官弄成了冤假错案,并导致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那是要背叛流放之刑的。

在古代…流放千里,那跟要了命没啥区别。

心中暗道好险,知县彭叔大,赶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忙不迭的紧紧握着杨津正的手:

“多亏遇上了先生,本官才不至于断出冤假错案,若非如此,本官险些弄出个流放千里的罪过。”

杨津正点了点头:“县尊大人不必客气,今日与大人相遇也是一种缘分,既然大人以重礼i相邀,学生敢不从命?”

听得眼前的杨津正把重礼二字咬得特别重,彭叔大不由哭笑不得,有些尴尬的笑道:“先生放心,待此案明了,本官定然奉上白银60两,绝不让先生白白的受累…不过先生,眼下还有没有更多的发现呢?”

指了指死者胸口的那把刀,杨津正放下了背上的木箱,从笔墨纸砚和书囊里翻出了一个小包裹。

摊开一看。

是一些简易制作的解剖刀具,还有一个羊毛制成的指纹刷。

用粗布手套带上后,轻轻的拔下死者胸口的那一柄小刀,放在眼前仔细打量了一番,杨津正看的直摇头不已:

“这把刀应该不是杀死死者的凶器,胸口的这个刀伤,也不是致死的致命伤…”

这……

如此一说让知县彭叔大更是头大,满脸不敢置信地瞪了瞪眼,连连惊呼:“先生没有看错吗?这么明显的一把刀,插在死者胸口上,怎么就不是致命伤了呢?”

一脸严肃的摇了摇头,杨津正指了指死者的胸口伤口:

“大人请看,死者胸口的伤口,齐整额平滑,伤口周边并没有大量的血液,就连伤口上的衣服,也仅仅只有割裂痕迹,却没有任何的血迹沾染,这足以说明,这刀是在死者死了以后被插上的。

这一点,《洗冤录集》里面也有记载。

如果是活着的时候,突然被胸口插上刀子,那么该处一定会有大量鲜血渗出,衣服,伤口,刀子都会有鲜血浸染,并且人活着的时候造成的伤口,伤口会有明显的卷曲收缩状态。

而眼下死者身上的伤口,显然是死后造成的,也就是说,死者是死了以后,被人用刀子补了一刀。”

满脸钦佩的连连点头,知县彭叔大对这份推断赞不绝口,下意识地便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那他又是怎么死的呢?可有什么凶手?”

杨津正微微摇了摇头:“暂时还看不到什么原因,尸体全身上下也看不到什么明显的伤口,除了身上有些酒气,再也没有旁的发现了。”

啥?线索就断了?彭叔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有些焦急的将杨津正拉到了一旁:“先生,还请细细的多多查探,要是此案悬置,上头的提刑按察使大人怪罪下来,那可不是好耍的…”

提刑按察使,也就是提刑官,那可是一个省最高的刑狱长官,专管一个省的刑狱工作,甚至还可以向朝廷举荐并且纠察地方上的人才,端的是大权在握。

也难怪知县彭叔大如此着急。

就在他着急之际,陈二牛的父母也双双走了进来,不由分说的便对着陈二牛的媳妇许诗音一阵非打即骂,一边打还一边骂骂咧咧:

“你这恶婆娘,一定是你把我家二牛给克死的,进门这么多年了,认识没给我们家诞下一儿一女,你这个只会克夫的恶婆娘,打死你算了,打死你算了…”

身形弱小的陈二牛媳妇许诗音,面对公婆的打骂,只好委屈的缩在房间角落,任由拳头如雨点般落下。

杨津正正正准备去拉扯、劝架,劝谏,陈家村组长赶忙拉住了他,连连朝着他挤眉弄眼:

“年轻人别去找麻烦,这都是买回来的媳妇,打就打了,你何必为她出头,徒增烦恼?”

啥?

买来的媳妇?这话在杨津正听来,显然是无比的震惊。

彭泽县也不算是偏远的山区啊,怎么也流行人口买卖?连媳妇都是买来的?

见杨津正满脸疑惑,彭叔大赶忙宽慰他说道:“杨先生莫要奇怪,这里水网发达,却也是一片军户屯区,这一片的军户区,往往都以宗族的方式聚居,每个宗族里,都有大量的男丁,为朝廷屯田当兵,他们无视的时候就和平常百姓一样种田种地。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很多时候战场上都是在某一个地方征兵,比如说著名的江东兵,丹阳兵,戚家军的义乌兵,很容易在一个村子里集中征兵,这样的兵组成军户之后,也会以村族的方式来落户)

但凡遇到了战事,就得拿起武器上战场。

而这些军户,朝廷里也是有严格规定的,军户的儿子只能做军户,绝对不允许他们改行或者读书,并且以这个制度来保证兵源的充足。

时间一长呀,也就没有姑娘愿意嫁到这边。

好男不当兵嘛!

毕竟也没有哪个女子,希望自己的子孙后代去做低贱的军户,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军户制度发展至今,很多地方的军户都娶不上老婆,军户里的村庄,很多都是光棍村,为了娶媳妇,他们也是竭尽所能,坑蒙拐骗,或者是拐卖良家妇女来做媳妇,也变得稀松寻常了…”

原来是这样。

杨津正自顾自的点了点头,看来朱元璋引以为傲的军户制度,虽然说号称…不费一钱一粮便可以养兵百万。

但这种制度后遗症显然也是非常明显的,军护区里,也不会有人愿意把姑娘嫁到这种地方,生生世世的做低贱军户。

也难怪,刚刚进来看到陈家村族人,竟然有这么多的光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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