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的信是定期给军团汇报情况的信,大部分与你无关,你只看处刑那段就好。”
“红堡声称他们抓到了在临冬城把布兰推下塔楼以及后续又雇凶刺杀布兰的犯人,是国王车队中的一位马夫。他们在半个君临面前将犯人处以了斩刑,算是给你弟弟报了仇。但是……”总司令的话语断在这里,似乎在等着琼恩自己发现这其中蹊跷的地方。
“但是,据多个在现场观看处刑的市民描述,当时的刑台上出现了一个天父形象的幻影,那幻影甚至还摇了一下头?”琼恩拧着眉毛读出了信上关于处刑过程的叙述,既迷惑又怀疑地向熊老请教,“这是什么意思?当时真的发生了这种事?就在这样众目睽睽的情况下,七神为了一个马夫显灵了?这是不是说,犯下那些罪的其实另有其人,把布兰推下塔楼、雇凶刺杀布兰的其实并不是这个马夫?”
总司令沉默了一下没有说话,不过最后还是回答了这个年轻守夜人的提问。“我没法告诉你答案,琼恩。我只能说,信上写的内容一定是真实发生的事。既然所有处刑现场的人都说出现过天父幻影,那么这个幻影就一定出现过。至于幻影背后代表的意义,犯人背后的真相,我们无从知晓。”
琼恩将属于军团的信件放回到总司令的书桌上,然后将自己的信折好收了起来。做完这些后,他将手放在佩剑的握把上紧紧握住。虽然隔着厚厚的手套,熊老完全无法看到琼恩的手背是不是真的青筋奋起,但从隐隐约约的皮革摩擦声中也能听得出来,他握得相当用力。
“所以说,害了布兰的凶手仍然在逍遥法外,那人甚至能有本事安排这场处刑。而我父亲此时正在红堡中给劳勃国王当首相。”琼恩的语气忍不住开始微微颤抖,他想到了自己离开临冬城后就开始缠绕着他的噩梦。空无一人的大厅,每一扇门后都没有自己的亲人,只余枯骨的马厩,不再有乌鸦的鸟巢,还有他必须走下去的、好像深到没有底的地下墓窖。那路越来越暗,越来越暗……
“是北境公爵——艾德·史塔克,正在给国王当首相,而不是你的父亲。”总司令冷冷地提醒了一句。
琼恩的脸霎时变得又红又白,也不知其中有几分是因为从极冷的城墙顶回到室内而出现的。“杰奥大人!我知道自己只是父亲的私生子,我也不姓史塔克。但您用不着在这种时候还专门指出来!”
眼看着年轻的守夜人已经生出了几分怒气,但熊老的语气毫不变弱。“没错,你知道就好。跟在你名字后面的姓氏不是史塔克,而是代表着北境私生子的‘雪诺’。但你以为我刚才的话只是讽刺这一点么?”
“若你真这么想,那真是叫我太失望了。”
“你难道一点都不记得自己背过的誓言么?”
琼恩眼睛中燃着火的愤怒渐渐褪去,他想起了那个每一位守夜人都必须许下的誓言。
“长夜将至,我从今开始守望,至死方休。我将不娶妻,不封地,不生子。我将不戴宝冠,不争荣宠。我将尽忠职守,生死于斯。我是黑暗中的利剑,长城上的守卫,抵御寒冷的烈焰,破晓时分的光线,唤醒眠者的号角,守护王国的坚盾。我将生命与荣耀献给守夜人,今夜如此,夜夜皆然……”他低声重复着,竟是一字不落地背下了整段誓言。
“你将不娶妻,不封地,不生子。你将不戴宝冠,不争荣宠。你将生命与荣耀献给守夜人……你以为这些誓言都只是说说而已么?从你披上这身黑衣开始,你就与自己生来的家庭切断了联系。你的父亲母亲,兄弟姐妹,全都被留在了过去。现在的你只有一个亲人……”
熊老站起身,紧紧站在琼恩面前,看着他低垂着的眼睛。
“那就是我们,守夜人,你的黑衣兄弟。”
“兄弟!兄弟!”吃不到玉米的乌鸦从熊老肩头飞下了书桌,刺耳的叫声在琼恩听来竟像是在附和着总司令的话。
他沉默着,但是刚才还硬挺着像把剑似的身躯此刻如泄了气一般。“而你一辈子都跟我们其他人一起,注定要呆在这儿了!”他又想起前些天黑城堡的武器师傅教训自己的话。那时候的他没意识到打赢其他从未受过训练的守夜人新兵并不是一件充满荣誉的事,所以在训练场上让那些新兵受尽了屈辱。
后来他稍微明白了黑衣兄弟的意思,也知道了自己的傲慢和错误,更是主动找其他人试着缓和关系。但即使那时候的他也没像现在这样意识到,自己与从前亲人之间的距离竟然如此遥远。
是啊,怎么可能不远呢?自己从临冬城来到黑城堡花了多少天来着?而君临——那个自己从未去过的城市,又比临冬城还要远上多少里格呢?
“我明白了,总司令。”琼恩叹了口气,没敢抬头看熊老的眼睛。
“你最好是都明白了,琼恩·雪诺。”莫尔蒙总司令转身坐回到椅子上,同时挥挥手示意琼恩可以离开了。“快些明白吧,冬天就快到了。”
琼恩离开塔顶房间,站在司令官堡垒的木梯上陷入了思索。“但是……我真的会一辈子围在长城边上、身边只有黑衣兄弟作陪么?”他抬头看向南方,鼹鼠村的炊烟正在缓缓飘上天空。
那是最为靠近长城的村子,有四分之三都位于温暖潮湿的地下,其中甚至包括一家经常被守夜人光顾的妓院。
“不,不是那里,是更远的南方。”琼恩的视线试图继续向南穿梭,但泥泞冻土、丘陵、森林和大地挡住了它。他又想起北境的地图,位于新赠地的后冠镇、最后壁炉城、长湖……它们一个比一个靠南,但没有一个是琼恩想看到的那个。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看向哪里,他只是有所感觉。一种存在,一种呼应,或者只是一种压抑的向往,指向南方。
琼恩摇摇头,继而向下看去,自己的狼就在地面上等着自己。而让他吃惊的是,白灵恰好也刚刚转头看向自己,且它转过来之前所看的方向,也是南方。
“怎么会有红色眼睛的狼呢?”琼恩盯着它的眼睛,又想了一遍这个不止被自己想过一遍的问题。他问过很多人,包括经验丰富的猎人,没人见过有着鲜红眼睛的狼,倒是橙色黄色的能有上那么一些。“但是他们也没见过冰原狼,而白灵是只冰原狼。”琼恩是这么回答自己的。
但是当自己直直地看向那双眼睛的深处时,他又觉得,那红色特别像是火,特别像是血,特别像是……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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