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治下的百姓,只要他们认我李澹这个知县,我便帮他们寻条活路,他们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一碗稀粥,我相信刘巡抚也知道,这些钱究竟能养活多少寻常百姓。
反观如今,税不入库,税不惠民,全入官吏荷包,大人身为福建父母官,却听之任之,上负陛下嘱托,下负黎民百姓,喊大人一声昏官,不为过吧!”
“竖子!”
刘尧诲直接暴怒!
让李澹上任海澄知县本来是刘尧诲故意给林悟贤埋的一颗钉子,结果这个钉子不但没有先伤人,反而先伤了自己。
此时刘尧诲才深刻意识到李澹是如何一个硬茬,愤怒使他整个人的身体都开始止不住地抖动,随手抓起茶杯,便狠狠朝李澹头上砸去。
李澹却完全不躲。
两步的距离,茶杯直接砸破了李澹的额头,刘尧诲也没有想到他没有躲闪的意思,居然直直迎了上来。
额头的鲜血顺李澹的鼻梁染红脸颊,整个人却没有一丝的动摇。
反倒是刘尧诲有些怵了,没底气地大吼道:“你怎么不躲!”
“下官愚钝,向来直来直往。”
“你的意思是本抚不正直,是本抚虚伪?”
贺冕冷汗直冒,本来想着是来谈合作的,没想到二人突然剑拔弩张,他赶紧上前拉开李澹,打起了圆场。
刘尧诲片刻后冷静下来,但语气仍旧不善:
“李澹,你可能不知,我虽为巡抚,但也没法随意驱使手下,我要转运使司给我运粮,就得给他们好处,若是没有这一层关系,便不会有人替你做事。”
“那也不该刮穷苦百姓的钱,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住嘴,你一个倭寇,现在还装起君子来了。”刘尧诲气都有点喘不匀了。
此时幺儿跟在两名仆人身后,端着香喷喷的酸辣粉进了院子。
刚一进来,就发现李澹一脸鲜血,吓得她急忙上前,替李澹检查伤势,随后对刘尧诲埋怨:
“刘老爷,你怎么能仗势欺人呢!”
“我仗势欺人?”
刘尧诲指着自己,戏谑道:“你问问你家李大人,他都把我骂成什么样了,现在倒变成我仗势欺人?”
李澹也觉得火候到了,戏做到这份上,足以表露自己决心,遂不再出言刺激刘尧诲,上前一步,端起酸辣粉,给刘尧诲舀了一小碗:
“下官多有冒犯,这酸辣粉,算是赔罪,请刘大人品尝。”
刘尧诲鼻孔喘着粗气,接过碗看了看,碗小,只有少少一点儿,顿时不悦,眼睛瞟着李澹手上的大碗,使眼色道:
“李澹,这一小碗怎么够吃呢,来来来,给本抚多搞一点。”
“没错,碗只有这么大,即使整碗给刘大人,也不够吃。”
李澹随即将大碗放到案上,又道:
“若是大碗,也许半碗便喂饱了刘大人。”
刘尧诲眉头一挑,听出李澹话里有话,这才想起李澹刚才的话。
他说不该刮穷苦百姓的钱,换而言之,钱可以刮,但是另有出处……
“刘巡抚宅心仁厚,为了百姓去临省筹粮,自然需要转运使司的协助,礼尚往来是该给他们一些好处。
下官有个计策,既不让转运使司的人怪罪刘巡抚,又能将这月港之利惠于寻常百姓,不过还需要刘巡抚的协助。”
刘尧诲表情古怪,他可不信这世上还有这种两全其美的法子,但还是耐着性子附耳去听。
李澹在刘尧诲耳边轻声说了自己的计策,只见刘尧诲的表情突然骤变,随即嘴巴也不自觉张开,整个人彻底进入了呆滞的状态。
“你……确定要这么干?你这可是把天都给捅破了啊!”
“若是别的官,当然不敢这么干,但下官不同,我本就是个倭寇,不会有多大的前程,只要我不在乎头上这顶乌纱,那便没有我不敢做的事。”
刘尧诲此时长吁了一口气,他这回是真服了,他本以为自己只是打了一颗小钉子到林悟贤心窝,现在他才意识到,这可不是什么钉子,这是根八百斤重的大铁杵。
“那行,你若是能办到,我便全力替你顶着,但能顶多久,我也说不准,这个时间你自己把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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