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是在变相表达对这条胳膊的愧疚之情,那大可不必。虽然前天刚被你亲手拧断过,但它现在已经不疼了。我不讹人。”
他斜睨了她一眼。
“我什么时候玩过‘变相表达’那一套。”
……这倒也是。成辛以一向直来直去,以前追她的时候招招式式都是“直给”,现在嫌她烦也从不藏着掖着,白眼一个接一个,翻得快停不下来,发脾气也毫无迟疑,想骂就骂,想嘲讽就嘲讽……要论“直”,还有谁能“直”得过他啊。
这么想着,就见他展开卷宗放到她面前,笔尖在上面点了点。
——是前天晚上折返回去找的那半截荧光指针针头。
“角度。”
他言简意赅地念了两个字。
起初她还没进入状态,等仔细看了看卷宗上的几张照片,才感觉迷雾似乎被拨开了一点点。
除了她当时在现场拍的那一张之外,还有几张大概是昨天白天新拍的,都是最后半截指针的落脚点。
那截指针是他在一片弧形断瓦侧面找到的,正好卡在碎砖块之间,一旁是落地窗和斜立成排、鳞次栉比的砖块,但周围只有四分之一瓣足印痕迹,还有明显滑蹭的痕迹,辨识条件并不乐观,恐怕很难与现场采集的其他脚印一一匹配,也无法确定是不是当时在场的五个人所留下的。
但前晚刚找到指针那会儿,她窝着一肚子气,胳膊又痛得要死,并没来得及仔细考虑。现在再静下心来看,尸体跌落的弧形楼梯靠近三楼门口,是在东南角,而指针是在西北侧靠近落地窗的位置发现的,两者之间距离很远。而表盘的朝向……
她的指尖在照片上试探性地划拉了两下,看向他的眼神带着不确定。
……是这个意思么?
他耸耸肩,不置可否,从打印机里重新抽出一张白纸,扶手椅朝着她挪近一些,在纸上画起来,边画边慢慢解释。
“门框、楼梯、窗、头、四肢……”
用的是最简洁的画法,把相关参照物用精炼但难看的直线标出来,再画箭头标出尸体的头脚朝向等等。方清月凑过脑袋去看。
“既然死者是这个姿势仰面摔下来的,表盘与手背同方向裂开,那指针为什么会甩到相反方向去?”
他边问着,边展开自己的手掌,简单比划了一下。
但她一时没集中注意力,想的是其他。
“材料里不是有现成的建筑平面图么,为什么不用那个?”
这线条歪歪扭扭、粗犷奔放,画得简直丑死了,用平面图不是更清晰了然。
成辛以瞅瞅她,抬手用笔杆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发顶,斥道。
“听重点。”
她眨了眨眼,盯着那捏着墨绿铅笔的“祸水”和他手腕上那块凸起的桡骨,缓滞地思考、吐字。
“重点是……指针是在死者的右侧方被找到的?”
成辛以是个最典型的左利手,写字、拿枪、日常做事都惯用左手,所以手表戴在右手。而根据死者手表表带磕碰的痕迹来看,可以确定表曾经是戴在死者左手上的。
她仔细回忆。坠落时,尸体的头朝向五点钟方向,双脚核心大致朝十一点钟方向。还有两只手在死亡时的呈现姿势——左手臂朝向约七点钟方向,手表表盘坠地的位置也是朝向七点钟,但指针最终却在十二点钟方位被发现。
“但手表是先磕在楼梯上的,有没有可能因为在磕碰过程中转了方向……”她琢磨了一下,没再问下去。
“力也不对。”
他摇摇头,把铅笔笔杆横过来,比量在两个点之间。
确实,距离太远了。
“那会不会是场外因素造成的?比如,有可能是我们在现场勘验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然后来回走动……”
“不会。”
“为什么?”
“动动脑子。”
他扬起一侧眉毛。
方清月瞪起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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