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望岛,是比邻东海的旗明列岛之中占地面积最大的一座岛屿,隶属旗明县治下,距离内陆港四十余海里。岛上常驻人口不足千户,其中多数都是本土渔民。近些年来,海岛旅游业兴旺,渔捞盛季同样也是旅游盛季,会有游客上岛购买新鲜海物、品尝海鲜、体验海钓等等,自内陆至旗明列岛之间开始修建跨海大桥和公路,但目前为止尚未竣工,所以想要自驾上岛,仍需要先驾车至码头客运中心,再坐轮渡上岛。
照常来说,六月尚处于休渔期,游客应该不多,但鉴于最近多出了另一项“海岛露营”的噱头,不少中小学又刚放暑假,于是在客运码头,排队登船的队伍竟意外地比想象中还长些,其中好些是趁天气晴好上岛露营打卡的年轻人。
天空明朗疏透,沁人心脾的浅蓝与海平线相接,一只海鸥平展翅膀穿出稀薄云层,从轮渡入口的人群上空飞过。杨天铭抬眼望望那只鸟,咂咂嘴,又舒舒服服呼吸了一口海水的味道。
他是外省人,老家只有个湖,平时少来海边,这会儿难得连烟都忘记抽了,趴在码头栏杆边上,惬意地眯起眼睛,不由转头问身边的两人。
“哎对了,你俩都是本地人,之前去过那个岛玩么?”
田尚吴摇摇头。“没去过,我不爱吃海鲜。”
“那方法医呢?”老杨又把视线投向一边为了防晒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
方清月把视线从远方灰蓝色的海平面收回,想了想,答道。
“大概是上小学的时候去过一次。我外公有个老战友是岛上的人,所以以前邀请过我们去他家做客。”
“岛上怎么样,好玩么?我听小曲说这些群岛在网上好评不少呢,都说像世外桃源一样,特别适合过来释放压力。”
她短暂回忆了一下。
“我去的时候就是一个很淳朴的小渔村,可能是这些年翻建过、添过基础设施吧,而且我记得……”
她抬头望向眼前这艘高耸漂亮的白色交通工具,跟着身边两个男刑警一起,在登船的队列中缓慢挪动。从船舱停车库的出口逐次走出刚停好车的司机们,寻到各自的同伴融入长队,其中一个灰黑衣裤的身形最为醒目。
也许是因为身形最高大,也许是因为面色最肃冷,也许是因为那双深潭般的眸子刚好也正在遥遥望向她,那种无比熟悉的眼神仿佛能令她瞬间回到上个局促狼狈的夜里。
“记得啥?”杨天铭见她突然停顿,不明所以地问。
方清月回过神来,把目光从成辛以身上移开,继续说道。
“……我记得……那个时候,轮渡设施非常简陋,私家车不能开上船,班次也很少,每天只有两班,早上出发上岛,晚上很晚才能回来,不像现在,每小时都有往返。”
“幸好幸好,还是现在方便,这要是赶上那个时候,咱们都不一定能当天来回。”
话音落地,成辛以正好走过来。田尚吴喊了他一声。
“头儿。”
方清月别过脸,余光瞥到他走进队伍站到她后方,便连忙假装认真阅读起另一侧船舷边缘的安全告示板来。告示板上的加粗黑体字兢兢业业禁止旅客吸烟以及在航行过程中将自己的头和四肢伸出舱外,并极尽详细地指示出母婴室的路线,田尚吴开始跟成辛以低声转述驻岛派出所的大致情况。
“……我已经跟那边的负责人陈所长联系过了,说了我们今天过去。但还没跟吴文轩说,我怕他提前知道了会做什么小动作。”
“嗯。地图看过了?”
田尚吴翻出手机里的电子地图,缩小至全景。
“看过了。吴文轩的民宿在主山坡上,比较中心的位置,他们一家都住在那儿。吴文奇家的老宅子在岛南边,算是全村子最偏的房子之一了,在最角落,再边上是个彻底荒废的宅子,据说很多年没人住了。”
成辛以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
浪白敲击码头红砖,队伍有序前进。排在他们四人身后是一家三口,调皮捣蛋的小男孩拿着水枪四处比划,嘴里模仿着子弹急速射出弹道的声音,原本瞄准的是自己刚停车回来的爸爸,但清凉水流没准头儿,不免就呲到前面几人的鞋后跟。
成辛以本来就疲乏,这会儿烦得很,便转头皱眉瞪了始作俑者一眼,后者似乎被他吓到,有点怯地吐出舌头,被自家家长拉着低声训斥了几句,又向他们道歉。方清月和田尚吴都亲和地摇头示意无碍,但排在最前面的杨天铭始终没回头,只重新戴上墨镜,继续展望远方的海平线。
等成辛以再转回身时,就看到她鬼鬼祟祟瞟过来,但只一眼又连忙挪走视线,好像心虚不敢对视似的。
估计又嫌他对小孩子凶了……他盯着她拢在帽子下的小半张脸,耳畔弥漫着轮渡广播通知的机械人声和岸边的隐忍碎浪,鼻翼之下回忆起熟悉的触感。
和煦海风将她散至腰间的长发吹起,那些发梢与以前一模一样,仿佛那段苍老岁月不经意拂在他衬衫纽扣上的遗珠,带着慵懒弧度,如同魅惑人心的勾子。他不必太高抬手,就能接住其中一缕,如果不做任何干扰,它就会悄无声息自然卷曲在他的手指上,被阳光映出金灿灿的光泽。
人群向前涌动,她跟着抬腿向前走,这才察觉被扯了一下,转而寻找到头皮受限的来源,一脸迷茫地看他。
他松开那缕发丝,面色平静,手心无声触上她的背,轻轻推着,一起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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