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皇宫格外寂静,停顿在宫门的队伍也只发出鞋子摩擦地面的声音。
西原和南朝在边境斗了几年,水火不容,本不应出现在太后的寿宴上。可谁知西原竟然递上休战书,并备了大礼,太后眼馋,就劝说了皇帝放行。
公仪家守着边境,整日盯着西原,也没想到回了都城还要严防死守。
“后面的箱子都打开看看,看仔细了!”
门卫头头一点不敢马虎儿,一个个看过箱子,确认没有藏人和兵器才放行。队伍通行,他又紧盯着每个路过的西原人看,最后那人胡子叭槎的脸上还生了许多痘疮。
头头撇过脸去,呸一声,暗骂道,“长得真恶心。”
那大胡子跟着队伍走了好久,在一个转角处脚底抹油溜了。
他走进暗中,那里早有一个侍卫等在那里,大胡子左右看了看,伸手就往脸上去撕,一张憋得有些发红的俏脸露了出来。
傅泠呼出口气,捏着人皮,“怎么弄得这么厚?真闷人。”
侍卫拱拱手,小声说道,“小将军,时间紧迫,属下马上带您去荆杞宫。若您听到哨声,还请立马回到这里,兄弟们掩护你逃出宫!”
傅泠跟着侍卫躲过几批巡逻,便来到一处宫墙外,她嘱咐那侍卫小心行事,翻身进了墙内。
内墙爬满了红蔷薇,整个宫殿寂静无声,更是一点人气都没有。却并非杂草丛生,土地反而是光秃秃的,空出的宫殿也没有落满灰尘,显然有人会定期打扫。
这宫殿有些大呀。她四处走动,狭窄的小路引着她往深处去。豁然来到处院子,这里不同别院,立着一棵广玉兰,被风吹的莎莎作响。
有个紫衣女人正在打扫地上的落花,树下蜷着个身影,额前几缕凌乱的发丝下,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盯着紫衣女人,像是感受到外人的存在,她眼睛徒然瞪大,伸出手指着这边,嘴里“啊,啊”的发出低吼。
那紫衣女人手里的动作顿了会,低声说道,“陛下,万安。”
她低着头转过身来,就要行礼,这才看清来人。
一身黑色劲装,长发扎成马尾,她的眉眼,跟那个人太像了,但比那个人柔和得多,她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她们的方向。
公仪婉云手不自觉的抖了起来,她勉强把两只手握在一起。
真像啊。
傅泠手心都开始冒虚汗,她有些僵硬的走了几步,不敢走的太近。
两人相视而立,许久才开口。
“我叫傅泠,你是我……阿娘吗?”
虽然她眉目间透露出一股无欲无求的死气,但傅泠心里还是让她觉得是这个人。
她对着紫衣服的女人问道,说到“阿娘”的时候,她的声音小的快让人听不清。
公仪婉云回过神,眼睛酸的厉害,她使劲点头,“阿泠?…过来些,好不好?”
公仪婉云想不到,十几年前送出去的小女婴长这么大,竟都跑到这里来了。她幻想过傅泠长大的模样,但从未亲眼见过。
傅泠顿了一下,突然直直扑到她怀里,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来。
“阿娘,阿娘……”
傅泠一连喊了好几声,公仪婉云一边答应一边帮她擦眼泪。她都还没哭反倒是女儿先哭了。
“阿娘……我平时不会哭的,可是我,它自己就掉了……我也不想。”
太久了,攒了十多年的话,到现在,她又说不出来,不知从哪里开始说。她连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都没这么哭过,她只是突然觉得很委屈,她一路追了这么久,终于能见到阿娘了,有个能抱着她哄她的人。
那个蜷缩在树下的女人,看着眼前两个拥抱在一起的人,好奇的望着她们。
公仪婉云等傅泠稍微平静下来后,拉着她和树下的女人进了屋子。
她紧紧拉起傅泠的手,问道,“阿泠,你怎么进来的?有没有受伤?这附近全是他的人。”
傅如晦这些年一直百般阻挠她和家里的联系,当年她偷偷将傅泠送走后,附近的守卫更是变多了,也极少允许傅泠回都城。
公仪婉云出神片刻,没注意到傅泠左手悄悄背到身后的小动作。
“你进到这里,属实不易,定会受伤。”
傅泠捣蒜一样点头,露出右手的擦伤,“疼!很疼!但是阿娘,我没被发现,就是刚刚爬墙的时候擦伤了,帮我吹吹好不好?吹吹就不疼了。”
营里的人说,阿娘还在浔城当军医的时候,帮那些忍不住疼痛的士兵包扎,她都会为他们轻轻吹伤口。
傅泠把她按到椅子上好好坐着,自己就跪在她膝前。看她满脸温柔心疼地帮自己吹伤口,即使只是点皮外伤,阿娘也很细致的对待。温热的微风拂过伤口,吹进她心头。
“好了,告诉阿娘,你怎么进来的?”
傅泠眨眨眼睛,说道,“宫里在迎接西原使臣,我混在他们队伍里进来的。”
西原递上休战书的事她听到了,没想到傅如晦真的放行。
“父亲他……知不知道你偷跑进来?”
如果公仪权也参与其中,公仪婉云能稍微放心一点。但傅泠犹犹豫豫的样子,让她心都沉了沉。
傅泠原可以撒撒谎,但她不想骗阿娘,她怕以后阿娘知道会讨厌她。
公仪婉云狠下心松开傅泠,却不想被她反手抓住。傅泠一双眼里满含祈求,甚至快要哭出来,“阿娘,别赶我走!我就待一会,多跟我说说话吧!你多抱抱我!”
从第一眼见到阿娘,傅泠就知道她和那个皇帝不一样,她看自己的时候温柔的不像话,她的手,她的怀抱,每一样都让她觉得太美好了。
公仪婉云心一抽一抽的疼,她的女儿都从浔城跑到这了,想尽办法都要见她,跟她撒娇。她像只可伶的小兽,再赶她走说不定她真又哭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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