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场?”
“是的,几天之后,县衙里来人了,说我家租种了谢家二十亩水田,却只还给了他们二十亩山坡地。要抓我父亲去过堂。”柳三娃依旧不惜不悲的说着这个故事。
“你们租地不得有个凭据,拿凭据一看便知啊。”
“我和父亲去了县衙,看到了那张凭据。早年间我大哥还在的时候,父亲说家里的田是留给大哥的,便让我去县里当了两年的账房学徒,我识得一写字,我记得,那张凭据上写的是租种坡地二十亩。但县令一口咬定上面写的就是水田,一旁的谢府管家和师爷也说那两个字是水田。”
“他们甚至都没舍得做一份假的凭据,就拿着真凭据指鹿为马啊。”
“我因为咆哮公堂要打三十板子,我父亲对着管家不断磕头,说我是我们家的独苗,求他放过我,头磕破了,血流了一地,管家说看在我们和他几十年的交情的份上,他能发这个善心,由我父亲代我挨打就行。”柳三娃语气不急不徐,但林海却发现他的胸膛仍旧在剧烈的起伏,柳三娃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继续保持平静。
“后来的事情就简单了,我父亲没能撑到第三十板子,打到二十五板的时候就死了,我挨了剩下的五板,所以我腿跛了。然后县令下令我家全部水田赔偿给谢家,虽说仍旧不够二十亩,但谢家宽宏大量,多出来的就免了。”
“我跛着出了县城,跛了十几里地,又饿又累又疼,便昏睡了过去,醒来后继续跛,跛不动了就爬,爬了好几天,饿了吃一口青苔,渴了喝一口水田里的水。待我回家,家里的草棚子已经被占了,谢家新的佃户住了进去,我娘的尸首就在棚子外面几步的地方。那个佃户说,我娘是饿死的,谢家说我家是贼,不准村里人救济,也不准收尸。”
林海看了看天色,离中午还早,不过他仍旧往后做了个收拾,就在附近闲逛的人中的一个便转身离开,不多久拿了两个热的肉包子过来。
“后来村里人悄悄接济了我一点点粮食,不过乡亲们也没几口吃的,实在给不了我太多,我听说外乡有逃荒的队伍,就加进去了,一路走来,不断的有人死,不断的有人加入,我运气比较好,走到了这里。”
“你确实运气比较好,你们运气都比较好。既然来了这里,你们就能去清河县,那里有吃的。”
“我算过,轮到我还需要三天,轮到最新来的,大概还要五天,这五天,这里能饿死一半的人。”
“来,这个包子是给你的,你放心,今天中午的时候,效率就会加快了,你等不了三天,应该今天傍晚就能去清河县的难民营。”
“你能做主?你是谁家的少爷?”
“我不是谁家的少爷,我是家主。”林海站起身,头也不会的道:“让召阳站的人来见我,有些规矩必须按照我们的来,如果有人不听,他就再也不用听了。”
一个时辰以后,召阳站的站长与召阳知府的沟通不欢而散。
一个半时辰以后,召阳知府的府邸突发大火,火势异常的迅猛,瞬间席卷了整个府邸,全府上下没有能逃出一个人。
两个时辰以后,召阳知府同知宣布是上一次民乱的余党放火,烧死了知府全家,纵火贼也与知府同归于尽。因此为了缓解召阳日渐大过一日的治安压力,同知要求清河方面加快接收流民的力度,效率至少要提高三倍以上。
当日晚间,流民柳三娃拿到了让他前去难民营的米饼。
当日深夜,听完召阳站工作汇报的林海在纸上认真的写下了《关于流民的起因、引导、接收以及管理的几点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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