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仕浩当然知道自己被耍了。
如果说一开始他还不知道的话,当他喝到第三壶茶的时候要是还不知道,那么林海就会对整个高棉官僚阶层的素质产生怀疑。
不过即使他知道了也不重要,不管是他还是林海,都知道他没得选。
诚然高棉王国的综合实力看起来远远大于清河,不过清河现在穿上了大凉帝国的马甲,而高棉的主力部队依旧在陈朝方向上被人按着锤,所以哪怕知道清河只是在趁火打劫,高棉中枢也准备捏着鼻子认了。
战略缓冲的时间,对于双方来说都异常的宝贵。
不过现在阮仕浩没时间去细想这个问题,毕竟更加让他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如果他是一个合格的政治家,阮仕浩一定会告诉自己,这个和自己堂兄长的一模一样,口音一模一样,说话语气一模一样,但是穿着改版后的大凉知府官服的人不是自己的堂兄阮仕平,而是那个被高面王国认定为“伪知府”的“阮不平”。
可惜了,在震惊之下,阮仕浩还是第一时间喊出来了:“堂兄,是你么?”
完了,现在连假装不认识的机会都没有了。
“唉,仕浩,你还是一点定力都没有,倘若你装作不认识我,待会儿谈起来也没那么被动,可你...”阮不平一脸的无奈。
“堂兄,你不是已经殉城了么?”阮仕浩基本上已经猜到了真相,但他还是希望能从自己堂兄口中听到,毕竟这样的事情可马虎不得。
“我确实已经殉城了,现在在你面前的是清河伯任命的孟洋同知阮不平。”阮仕平一本正经的解释道。
“所以是你降了凉国?这就是孟洋城一天之内陷落的原因?你可知道这样做,会给阮家带来灭顶之灾!就算你化名阮不平,你以为能瞒多久呢?作为地方官,你总不能不在人前出现吧,难道这里已经没人认识你了?只要你暴露,阮家上上下下上百口人,一个都活不了。”
说到这里,阮仕浩情绪变得相当的激动,要知道自己在官场苦熬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成就,结果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拉到皇宫门口挨上一刀,而且是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去死,这样壮观的景象高棉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了。
想必自己会变成泰京乃至全高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吧。
当然,能一刀就了事那算是命好,作为叛逆的近亲家属,朝廷高级官员,甚至还亲赴孟洋进行了谈判,虽然这个“亲赴”值得商榷,算得上是被逼的,不过以阮仕浩对国王陛下的了解,在判刑的时候他一定不会考虑这一点的。
“你就算不为你家人考虑,哦不对,我想你一定把家人都送到凉国去了,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但你就不为其他人考虑了么?想想你姨,你侄子,你外甥...他们虽然对你不好,但也罪不至死吧...你忍心把他们往死路上推么?”
眼见阮仕浩逐渐变得歇斯底里,阮仕平不由得摆了摆手:“仕浩,不用紧张,没你想的那么麻烦,若真是如此,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取了个阮不平的化名呢?
再说,你现在贵为户部侍郎,虽然是个虚的,但也是我阮家数百年来达到的顶峰了,但这个户部侍郎怎么来的,你难道这么快就忘了?”
“哥,富贵如云烟。以前我不信这句话,但现在我信了。不要说是户部侍郎,哪怕是户部尚书,哪怕贵为国相,出了这样的事情,怕是都逃不过那一刀了。”
阮仕浩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开始给自己倒茶,虽然他觉得自己再也喝不下哪怕一口,但是现在能喝一口是一口,谁知道开刀问斩前有没有人给自己送茶水呢?
“清河伯的布局,又岂会如此简单?”阮仕平挨着他即将崩溃的堂弟坐了下来,转过头对外面吩咐道:“送些吃的进来吧,我们边吃边谈。”
“仕浩,你认识我,很多人都认识我,但是在王国官方的文书上,我已经死了,国王陛下下诏给我立了衣冠冢,家里设了灵堂,左相右相文武官员都来祭拜过,甚至你也因此受封,家中还有几个小孩子被选拔到国学院读书,你说,这些能改么?
在孟洋的,是,也只能是一个叫做阮不平的人,不然就是打了全高棉上上下下的脸面,也打了清河伯的脸面。
国王陛下要不要脸我是不知道的,不过清河伯比较重面子,这次本来就是高棉前来求和,若是让清河伯丢了脸,怕这个和,也不用求了。”
阮仕平在一旁详细解释:“你也知道,这次的大战本来就不该打,但是打起来了,就王国的状况,你觉得能坚持多久?
不要给我说崇左的防线,也不要说清河伯的兵力不足以覆灭王国,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地方官,我只知道,孟洋城中,百姓家中无隔夜之粮,一些穷的地方卖儿卖女已经是常态,甚至因为卖的人太多,一个幼童甚至值不了三斤生铁的价钱。
你也在路上买了个书童,花了多少钱你心里没数?
哪怕王国的大军挡住了陈朝和凉国,甚至打退了清河伯,但只要大战一日不停,王国的消耗就会日盛一日,要不了多久就会民变四起,到时候打进泰京城的,就算不是另外两国的军队,那也只能是恨得牙痒痒,要把我们放在大锅里煮汤的叛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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