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慕行比蛟二高出一头,且他本就是四肢颀长的体型,此时被蛟二背着,两个脚尖还时不时蹭到地面,而他的肩更是超过蛟二寸余。二人的影子被街边墙头的油灯昏黄的光线在地面上勾勒出来,看上去不得不说是有几分滑稽的。

可伏在蛟二肩头的谢慕行此时眼里没有这些。他只看到蛟二的侧脸,她英气的眉,挺拔的鼻梁,坚定地看向前路的眼眸,还有微微张开的两片薄唇,和那嘴唇之间,随着她急促的步伐呼出的一团团迷蒙的白雾。

谢慕行觉得自己被这白雾罩住了。

“路卿?”

当二人沉默着走过了好几条街道,谢慕行的咳喘也早已平息,蛟二这才终于有些放心,开口唤他。

谢慕行眼前的白雾随着这一声呼唤骤然散去,他如梦初醒,不自觉地从鼻腔发出一声疑问。

“嗯?”

“你好些了吗?”蛟二话语中带着笑,轻轻侧过脸来问他。

“我好多了,”谢慕行好不容易静下来的心,在这般距离下见了蛟二微笑的侧脸,又突然乱了起来,脸上好像也腾起了热气。他忙打直了背,对蛟二说,“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了。”

可他实在不需要让蛟二放才能下来,只是两腿稍微用力往下一探,就稳稳地站在了地上,倒显得弯腰驼他的蛟二有些滑稽了。

落地的谢慕行一边走着,一边忙着低头整理手上的笔录和纸张,而蛟二则理了理衣襟,将垂到前胸的发尾一偏头甩到脑后,长呼出一口气,侧过脸来带着笑看向谢慕行。

被看得不自在的谢慕行装忙之余抬眼看了她一眼,有些疑惑地问:

“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很有意思。”

“有意思?”

“嗯。”

蛟二没有解释,只是转头看着前路,似是憋着笑,肩头抽动几下,又终于憋不住,笑出了声,在夜里寒冷的空气中弥漫起一片白雾。

还在疑惑的谢慕行听了她爽朗开怀的笑,虽不明白这笑的原因,嘴角却忍不住跟着扬了起来,不一会,也随她一同,笑出了声。

就这样走过了一条街,二人才像终于笑够了,不约而同地静了下来。蛟二深吸了一口气,将两手背在身后,转过脸来看着谢慕行,不知是否是方才的大笑让她眼里蓄了些泪水,那双狭长的眼眸竟难得地没了平日里的冷,而是隐隐漾起微光。

谢慕行怔愣着看向这对眼眸,心里想着她会用这样的眼神对他说什么。会是关切他的身体?还是打趣他的病弱?谢慕行想不出来,可答案很快揭晓了。

“方才那拒霜姑娘的足印可带出来了?”

谢慕行忽然觉得脚下的路长了起来,他扬起的嘴角顿时垮下来,心里有些后悔刚才让蛟二放下了他。

“自然。”他将手里卷成轴的纸摊开,从中抽出最清晰的那种拒霜的鞋印,递给蛟二,又从胸口处摸出了胡府的芙蓉足印绢帕,轻轻抖开,也递到蛟二面前。

这两个足迹上的芙蓉,不必细细对比便能看出不同。在灯火昏黄的街头,蛟二的眼光只是在两张足迹上扫了一个来回,脸色就沉了下去。

“怎么会这样……”方才还笑得开怀的她,此时拧起了剑眉,墨色眼瞳上方似是更添了一道阴翳,“那擅射之人足迹上的雕花,无论是线条还是力度,都应和玲珑阁姑娘们绣鞋底上刻的是出自同一手笔,可玲珑阁里却没有这个芙蓉。”

谢慕行见她失望,垂眸思索片刻,说:

“可是皎儿,既然已确定这芙蓉鞋印出自玲珑阁,那找到她已指日可待了。”

“嗯,”蛟二将手里的纸叠起来收入袖中,仰头朝着半空叹出一口气,“呼,好在今日意外问出了舒兰和那奇怪的玉公子。”

“嗯。”听到玉公子这三个字,谢慕行的心就有一种下坠之感,让他觉得十分不祥,面色也不自觉地凝重起来。

“对了路卿,”蛟二似乎发现了什么疑点,“你可还记得那日虞夫人找巡检司查舒兰下落的原因?”

“记得,”谢慕行皱着眉看过来,“她说,自有不便插手的理由……难道?!”

“也许她不便插手的原因,正是这古怪的玉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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