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部下离开之后,李楷洛把在大帐外守候的杨管家唤进来道:“杨叔,你在我们李家多久了?”
杨叔想了想,感叹道:“好久了。二十年前,将军还是契丹的一个部落首领,天灾人祸,为谋生计,带领部落投唐,当了幽州的将军,那时,我便已经是李府的管家了。”
李楷洛缓缓道:“这些年来我也待你不薄,一直视你为心腹,现在我有要事相托,还望你不要推辞。”
杨叔笃定道:“将军但说无妨。当年我被仇家追杀,要不是将军救我一命,让我在李府隐姓埋名,我早就横尸街头了。”
李楷洛凝重道:“好。此行出征契丹,我总有不详预感,所以我想让你带着我儿光弼离开幽州,去投奔哥舒翰。我和他是故交,我修书一封,他看了之后一定会庇护你们的。”
杨叔茫然道:“为何如此突然?此战我军占尽上风,必能势如破竹,大破契丹。”
李楷洛沉吟道:“杨叔你也是知道的,我身体里流淌着一半契丹的血,此行征战契丹一旦有什么闪失,我首当其冲,百口莫辩。届时问责下来,李家危矣。”
杨叔皱眉道:“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李楷洛摇头道:“我只是觉得心里不安。我若是成了败军之将,死不足惜,但我儿光弼乃单传,不能就这样死了,否则我无颜面面对列祖列宗。为了以防万一,请杨叔按照我的话,带着光弼去河西便是。”
杨叔神色坚定道:“将军放心吧,我一定把光弼少爷带到哥舒翰府中。”
营水河,乱世湾。
月光下,刘佺站在一处高地,看着营河上数十艘战船来来往往,不断运送着将士。
他心头兴奋莫名,涌起一股久违的壮志雄心,觉得自己马上便能带领军队踏平营洲,征服契丹,收复失地。
高地望去,对岸的军队浩浩荡荡,身穿盔甲,手握长枪,腰悬大刀,可谓气势磅礴,英勇威武。
三军今夜开始渡河,明天中午之前,便能将三路骑兵过渡完毕。
骑兵渡河之后,兵分三路,马不停蹄,直奔契丹,子夜之时应该能穿过营洲地界,赶到契丹城。
那时候契丹城里的人都还在睡梦中,可谓一击即破。
纵使不破,后援部队赶上,也可以打持久战,将契丹城围住,直到攻破为止。
只要突厥不来捣乱,契丹陷入困兽之斗,熬不了多久。
刘佺嘴角不自觉上扬,心胸豪迈。
夜袭契丹,多么让人兴奋激动的计划。
这么多年来,他日思夜想要大破契丹,收回营州,从此雄踞一方。今日终于有机会实现夙愿。
天上风云变幻,刘佺知道,自己的一生也将因为这次讨伐契丹而发生巨大的变化。
不成功便成仁,只怕就是如此。
但这一把,他必须赌。
当年那个壮志凌云的刘佺,在浩浩荡荡的渡江气势烘托下,仿佛又活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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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丹城,风起云涌。
公羊碑齿领着黑骑卫马不停蹄赶回军营。
他过家门而不入,直奔契丹皇宫。
不等侍卫通报,他便直接闯入大殿,跪在契丹王面前,恭敬道:“大王如此急召见我何事?”
契丹王神色忧虑道:“幽州军要来了。”
公羊碑齿惊讶无比,神色沉重道:“消息是否可靠?末将刚从营河那边回来,未发现异常。”
契丹王凝重地点了点头,肯定道:“我军抓回几个可疑人物,严刑拷打,威逼利诱之下,他们其中一人透露,幽州正密谋讨伐我们,听说三军齐发,十万大军,来势汹汹。这是邢台大人史进逼供出来的消息,应该不会有假。”
一听是史进亲自逼供,公羊碑齿知道消息九成无误。
他沉声道:“可有打探到幽州军的具体行动计划?大军什么时候渡河?”
契丹王摇头道:“他们也只是探子,并不知道具体计划,但据透露消息的那个人推测,估计就在这一两天。”
公羊碑齿急切地问道:“来得这么快?想拦截已赶不及!国师他老人家还没出关吗?”
契丹王叹息道:“正因为如此,才会急召公羊将军你回来。将军的黑骑卫可是我们契丹的主力军,这次成败关键,就看将军你了。”
“大王放心,碑齿誓死守卫契丹。”公羊碑齿慷慨激昂道。
接着他若有所思,沉吟道:“不知道他们的具体计划,就无法先发制人。看来只能一边做好防范,一边派出探子,打探具体消息。他们的骑兵随时都有可能冲杀过来。”
契丹王似乎想起了些什么,急切道:“说到探子,我们派出去的探子全部有去无回,看来幽州那边早有准备,把我们的探子都清除了。本王原本想派将军的小师弟端绸去,他武功高强,不会轻易被杀,但派人去石屋寻找才发现已经人去楼空。”
公羊碑齿叹惜道:“这个末将知道。但末将还有一位师弟,擅长隐蔽和追踪之术,而且轻功也非常高超,很合适这个任务。”
契丹王两眼一亮,大喜道:“将军说的是国师的五弟子,大漠飞鹰司徒雷登?他向来难寻踪影,我们本也想找他,但却不知如何联系他。”
公羊碑齿作拳行礼道:“这个事情交给末将。我们师兄弟有专门驯养的飞鹰相互通信。一方面我会联系司徒师弟去打探幽州军的消息,另一方面我会带领黑骑卫埋伏在奔狼峡。”
他沉吟一下,接着说道:“如果幽州军不想绕远路,奔狼峡是必经之地,那里地势易守难攻,最适合伏击,如果幽州军贸然通过,绝对要他们栽一个大跟斗。这样一来,必然万无一失,请大王无需担心。”
契丹王亲自扶起公羊碑齿,神色凝重地道:“一切仰仗将军了。此战若能旗开得胜,我便封将军为护国公,与国师平起平坐。”
公羊碑齿领命而去,集结黑骑卫赶往奔狼峡。
他有预感,这将是一场硬战,必须在敌人到达奔狼峡之前设好埋伏,否则将难以取得伏击奇效。
即使黑骑卫能够以一挡十,但如果双方正面交锋,在兵力悬殊的情况下,也只能陷于被动,徒呼奈何,所以突袭是唯一的制胜之道。
公羊碑齿心里很清楚,此战将决定他是一步登天还是一败涂地。
午时已过,太阳已经开始慢慢下山。幽州,契丹,奚国,三路人马各怀目的,正快马加鞭,奔赴奔狼峡。
而另一边,幽州的步兵支援部队也渡河完毕,不等补给部队,便全速前进,追赶骑兵部队。剩下的补给部队正紧锣密鼓,搬运物资,准备渡河。
这个时候,李高带领的奚族人马也正步步逼近乱石湾。
天地间,风云变幻,草木皆兵。
一场大战即将爆发。
这一战,会影响多少国,多少家,多少人,谁也不知道。反正天下格局肯定会因为这一战而发生新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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