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奕继续斟酒,他在斟酌执明的话语中有几分真,几分假。
执明与慕容黎的宿仇,他自然清楚,那是他与仲堃仪联手炮制的,他缓缓道:“既然不在意,为一人天下缟素又是谁的旨意?若说没有任何情谊谁又相信?”
执明顿了顿,冷笑:“郡主觉得如今是那些凉薄的情谊重要还是本王的天权重要?”
为一人负天下的说辞是在戏文里,并非现实之中,何况他还是君王,君王永远绑在第一位的,都是家国利益,任何伤害或者想要伤害这份利益的,都不得好死,慕容黎也不例外。
佐奕淡淡道:“执明国主如今为砧上鱼肉,生死不过是本郡主一句话的事,何来的底气与本郡主高谈阔论?”
“你不会杀本王的。”执明微微道,“大家都是利益关系,你与仲堃仪的合作也并非牢不可破。”
“何以见得?”
“上次本王与慕容黎围攻开阳郡时,若仲堃仪还念及与你的一丝情谊,也不会让骆珉在郡主背后捅上一刀,郡主也不至于如此快速惨败。”
佐奕冷笑,他当然知道。如今的合作不过是手里捏了仲堃仪的把柄而已,牢不可破的关系,从来就不曾有:“本郡主又如何相信与国主的合作就一定坚不可摧?”
执明端着酒杯,目光动了动,透出淡淡的忧伤:“本王要的,从来就不是这个天下,本王与郡主所图并不冲突。本王要慕容黎葬送在本王之手如今已也了全。至于江山,原本就不是本王所需之物,但是本王的都城本王誓死要夺回来,只要郡主助本王一臂之力,那么郡主就可以得到郡主想要的。”
他目光冷了冷,有些深意的看了佐奕一眼,“若是这场战争仲堃仪胜了,可还会有郡主的一席之地?是要做那小小的开阳郡主还是与本王平起平坐做这钧天的一国之主可都在郡主的思量中。”
“前有虎后有狼,执明国主哪里来的自信可以打赢这场战争?”
“所以本王才需要郡主这位助攻。郡主敢在此设伏围堵本王,想必留有后手,郡主若是关键时刻对仲堃仪反将一军岂有不成之理?”
佐奕沉吟着,执明的目光如炬,似乎还隐藏着一丝恨意,看不出此话的真假:“我如何相信你的诚意?”
执明道:“慕容黎的燕支此时还在瑶光王府中,你若不信可以派人去取。”
佐奕冷笑:“瑶光如今被遖宿大军包围,你让本郡主去瑶光王府中,莫不是让本郡主去送死。”
执明举起酒杯,淡淡饮了一口:“那本王也没有办法,毓骁一来,本王就落荒而逃,哪有时间再去取剑,也没料到会在此处与郡主把酒言欢。”
如何能提前备好六剑不是?
佐奕:“如此重要之物国主竟然不随身携带。”
执明:“说句实话,本王与慕容黎曾经也有一点真情在,本王亲手杀了他心里总还是有些愧意,八剑未齐,他生前之物本王未取,终究是念着些情意用来睹物思人。”
“那如今又怎甘心送与我?”
“你我心里都清楚,故人与家国大业孰轻孰重!”
缓缓的,佐奕嘴角扬起,聚起一个讥嘲的微笑:“国主所言,本郡主会好好思量,在没得到东西之前国主还是好好休息,本郡主会安排精兵保护国主的安全。”
……
寅时,天边还挂着残存的星光。
莫澜隐在月下的阴影中,内心一阵慌乱,收到飞隼军队隐藏据点的情报,莫澜就调动了执明给他的一万精兵朝这片玉林赶来。
但他如何也忍不住内心的惊恐,就算给他十万精兵,他还是害怕。
他从未上过战场,看到武器脚下就发虚,这飞隼又该如何夺取。
莫澜在大军的保护中瑟瑟发抖慢慢挪到情报据点。
星光黯淡,繁星般的树影在风中摇曳,他忽然发现,这片森林中,一个人影都没有,不,应该是一个守卫都没有。
是去吃饭了呢还是睡着了?
如此重要之物竟然没有任何守卫,莫澜心下踌躇,随手招来几位士兵:“你们四下打探看看有没有埋伏,仔细点,当心些。”
很快,士兵就带来了振奋人心的消息:“四面八方皆无任何守卫。”
几百架飞隼被绳索连在一起,安静的躺在这片星空下。
这意外惊喜几乎让莫澜兴奋得快些跳了起来。
“快,你们几个,后面几个,都上前来,搬走。”莫澜真是太开心了,第一次领军就立了一个如此大功,看来他真的是自带福星之命。
为什么如此重要之物竟会没有任何守卫,莫澜才不去想,他只觉得此刻的威风立马倍增,一迭声地吩咐道:“你们都小心些搬,弄坏了可赔不起,王上可是要治罪的,小心些,快快搬走。”
森林中霎时被闹得人仰马翻,片刻之后,飞隼就被搬空,莫澜带着大军扯高气扬,浩浩荡荡的驶出玉林,往天权营地去了。
莫澜走得迅速,未曾发现,那些深褐色的落叶下面隐藏着的是血迹斑斑。
……
黎明的第一缕曙光照耀这座营地的时候,佐奕终于得到了飞隼全军覆没的消息。
“蠢货,给老子滚!”
“无论是谁,动了本郡主的东西,都要连本带利还回来。”
愤怒的咆哮在营地中震响,袍袖挥舞,酒杯案桌承受着剧烈的怒火,哐啷全部碎裂,打翻在地面上,能砸的全部被砸了个遍。
下属匍匐在地,瑟瑟发抖,没有人敢直面佐奕此时的冲天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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