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天虞看到一对小白鼠。

它们如田鼠一般大,毛三四寸长,细如丝。

方夜提进来之时它们的毛色如火一般红,让赤天虞想到慕容黎柔软的红裘狐毛,待方夜将笼中的卤砂抽走,风一吹,那细滑如丝的毛就变成雪一般的白色。

还挺好看的。

这是什么,这不就是关在铁笼中专供主人试丹验药的小白鼠,低等蝼蚁虫鼠吗?

赤天虞绕着小白鼠丁零零长啼振翅,不像是在飞行,而似在跳舞,激动兴奋而舞。

一想到过去日子试药的血泪史,不禁泪满虫脸,那真是一段暗无天日毫无人性的扭曲光阴呀,好在从此它的不幸将要由这两只小白鼠代替完成,它觉得应该好好与它们建立信任和谐的相处模式,于是它优雅的伸出爪子,决定握个手(爪。)

显然,白鼠并未与它达成一致想法,它们后腿蹬直,眼中精光一闪,龇牙咧嘴就朝赤天虞扑来。

其凶悍程度令人发指,好在铁笼阻碍了它们前扑之势,但赤天虞也被吓得不轻,大脑一抽,口吐白沫就垂直晕倒。

巽泽捞住赤天虞,指尖剑光闪过,那白鼠白毛就被削去一寸,冷冷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断毛如断魂般,白鼠骇然蜷缩到角落里,惊恐的看着巽泽指尖,它们或许听不懂巽泽说的话,但是它们对他指尖散发出的那道剑光极为害怕,似乎明白,这样的光能将它们开膛破肚。

这下震慑使赤天虞高兴极了,打个滚又飞了起来,破口大骂。

把它友好当驴肝肺的下等生物,神气什么?不还是低贱卑微的在主人剑下瑟瑟发抖,既然卑微,就该奉承,听话,乖乖做人类试验下的铁笼中的小白鼠,也不要妄想抛弃这项伟大的使命,夺取它唯一宠物的专享位置,它们是天上与地下的区别,不是同根生……

巽泽开始皱眉,指尖光芒时亮时灭。

“阿虞。”慕容黎担心巽泽会一剑劈断赤天虞的滔滔不绝,微微道,“此鼠名为火光兽,生于火山的不烬木中,与阿虞同样喜火怕水,在五行属性中本是同根。”

赤天虞歪头,似懂非懂,竟有些困了。

“因而它是可代替阿虞试药的最佳之物。”慕容黎转向巽泽,“阿虞本身就是毒王,你把炼制的各种丹药给它吃,又怎能试出效果?”

巽泽把赤天虞抓在手中:“我就是无事逗逗它……”

赤天虞酒醒后会恢复瞌睡的本能,意识逐渐混沌,在巽泽掌心打了个哈欠,眼皮一沉就睡去了。

慕容黎拿过杜鹃花形的红玉盏,接过赤天虞轻轻放进去,淡淡一笑:“用在阿虞身上岂不是暴殄天物,既然炼制了,总该要知道效果不是吗?也不枉费日夜研究的辛劳,何况其成分都是异域产物,相比中垣之物本就难寻,浪费岂不可惜?”

“异兽篇中记载,火鼠只出现在炎洲或火山的不烬木中,乃试毒验药的上上品种,这两只毛色如此光洁,必不是凡品,世间罕见。”巽泽不免赞叹,目光移向慕容黎,“阿黎找到它们,定是十分艰难。”

远赴炎洲,或是在南山火山的不烬木中找寻书中所载的传说异兽,何止艰难,简直就是倾半国之力,唯慕容黎觉得,巽泽乃仙人,必然不能以凡品配之。

如伯乐相马,也要有千里良驹不是?

他安置好赤天虞,淡淡道:“只要阿巽喜欢,利用得到,也不算枉跑。”

巽泽忍不住动容,扶上慕容黎:“阿黎,我所求如此之少,你竟处处为我周全。”

“阿巽研究西域之物不也是为了我?我却只能以薄礼谢之。”

慕容黎曾因西域琉璃之毒死过一次,其毒性剧烈程度如今想来仍然不寒而栗,巽泽离开玉衡后,便派遣黎泽阁弟子前往西域移栽来各类中垣不曾生长的花木,药草,藤蔓,植蒿以及含毒的昆虫异兽等,昼夜不休研究各种药虫的相生相克之本,炼制成或有毒,或无毒,或解毒的些许丹粒。

慕容黎岂会不知,位于群峰高处,暴露于人前,明枪暗箭数不胜数,巽泽研究非中垣之物,就为防患于未然,若哪日又有异邦小人作祟使坏,也可应对自如。

只是身在瑶光,不比玉衡。

玉衡虽为瑶光属郡,并不受瑶光母国管控,也就不遵所谓的国法律令,他们行的是江湖规矩。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江湖只有两种人,强者和弱者。强者掌生杀予夺之权,弱者要么往上爬,要么沦为失败者,败即为亡,亡就只能成为强者掌中猎物,生死由强者定夺。

这就是江湖的快意,生死有命,各凭本事,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巽泽属于强者,败在他手上的弱者他会给他们两个选择,一是死,二是试药。

试药就是恩赐,与天赌第二次生命。大多的屈服者,都甘愿选择试药。

巽泽曾经炼药便是用这些败在他手上又甘愿试药的人验毒,更因为玉衡是他的天下,他说了算,他就算把玉衡的人全部炼成毒人,也没有人敢跑到他头上去指指点点。

可瑶光不同。

瑶光是慕容黎的瑶光,他是慕容黎身侧之人,若在瑶光以活人试药,此等禁天妖邪之术传扬出去,有把柄在手,必会遭到群臣义愤,必然会被有心之人拿来大做文章,慕容黎纵容此等妖邪存世,德行有亏,怎堪为君王等等诸如此类弹劾奏本定会应接不暇。

纵使慕容黎强压,也必会心力交瘁。

巽泽自然不会去犯让慕容黎左右为难之事。

若无活人试药,又怎知药效?

故而巽泽每日给赤天虞喂酒,促使它不打瞌睡,然后连哄带骗给它吃下那些莫名其妙的丹粒,有效没效,只有天知道。

他送他火鼠,是成全之意,大可做他喜欢之事,不必为他改变,不必因他而忌。

“若事事都这般计较,岂不是太过生分?”巽泽眼神逐渐温柔,打开铁笼,伸手就把其中一只火鼠捉出,放在手上。

“小心,它们胆小怕生,极易发起攻击。”慕容黎上前一步欲阻止,却见火鼠敛去了方才的凶恶,极其温顺蜷缩着。

巽泽轻轻抚摸火鼠如雪的白毛,笑意绽放开来:“阿黎给的,样样都好,若是这般拿去验毒,我还真是不舍。”

慕容黎看他瞬间驯服火鼠,再看他神色,试探问:“莫非阿巽想将它们训练为宠?”

“玩娱之物是宠,作战前锋也是宠。它们体质特殊,自带疫病。”

“那你还碰它?”

“我体质也特殊,抗疫。”巽泽神光转动,笑嘻嘻的变幻着他那副坏坏的嘴脸,“阿黎,若有哪个不长眼的小国犯我瑶光,我把火光兽往他们军营里一放,嘿嘿嘿嘿,岂不是省事。”

“这……”慕容黎倒从未想过人为制造鼠疫解决两国交锋这种多少有些不人道的主意。

不过存亡之际,兵行诡道,凭一己之力干翻一国也算是本事,他当年复国并非都是光明正大之法,阴险损招也用过不少。

想当初巽泽借月圆之夜,唤醒蛊虫,用鬼美人凤蝶杀琉璃十万兵甲,断了子兑中垣之梦,保得瑶光太平不也是出其不意制胜之法。

只要能胜的招就是好招。

倘若哪日又有别国来犯,不费一兵一卒用鼠疫乱其军心也并非不可为。

“如何豢养,阿巽定夺。”慕容黎抬头向巽泽,眸光渐笑,转开话题,“那你可知,今日与往日不同?”

“有何不同?”

“阿巽不记得?”

“记得什么?”

“你的生辰。”

巽泽渐渐眯起他细细的眼睛:“阿黎莫非去了我的家乡,见到了老头子?”

“你可曾告诉我你的家乡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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