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出现鱼肚白,金鸡报晓,朱府房顶的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之前的黑暗不曾存在过。内部的腐朽,通常都是缓慢且无声的,然后在某一天,大厦轰然倾颓。

远离朱府的藏污纳垢,也远离朱府的人心叵测,王丽雍还不晓得刚被她拒绝的丁思齐已经琵琶别抱,王丽容也不知道因为她的那场“蔬菜另卖”导致朱家厨子被送了官。一百两到手的次日,王大富就带着王丽容一同去还债了。

以前,他总是一个人去,一个人回,因为不想让孩子们看到他太过谦卑的模样。有时候,为了安抚债主本人或者债主家人的冷嘲热讽,他不得不降低姿态,说尽各种奉承话。

但,今天不同,是去清债的,过后两人就是平等的了。这种扬眉吐气的时刻,他要带着二孙女这个大功臣一起见证。

他们去的第一家是村长家,倒不是因为村长媳妇嘴碎贪钱,而是因为村长是出事后第一个主动借钱给王家的好心人。所以,还债的话,自然也得是对方第一家。

目前,王家欠村长家五两。按照之前的还款计划应该是剩下十两的,但是上回官府赔偿的五两,被王大富拿来提前还给了村长。

见到这一爷一孙上门,村长李义善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今天这吹的什么风,大富,大冷天的,你咋有空过来?”

王丽容趁着两人谈正事前,甜甜得喊了一声“村长爷爷”,然后就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将主场交还两个长辈。

王大富对这个大自己几岁的老村长很是敬重,弯了弯平常绷得直直的脊背,含笑说道:“这不是快过年了,想把咱两家的债清一清,这是最后的五两银子,村长,您瞅瞅,对不对数?”

李义善顺手接过银子,点了点,还真是五两银子,心里疑窦丛生。

“是不是我那婆娘又找你说嘴了?我不是说过吗?家里这点事我还是做得了主的,你家里有难处,我是知道的,不用急着还的。”说完,他将那五两银子一包,就要递还王大富。

王大富哪里肯接,连忙双手一摆做推拒状,语速飞快解释道:“村长,不是嫂子说嘴的事,是我家得了银钱,想着清债好过年,这才上门提前还钱的。”

“得了银钱?你家里就那些营生,哪来的这么多钱,再说了,你家小雍不是回来了吗?以后你家老二的药钱还没着落呢,赶紧拿回去。”

村长一脸不相信,还和王大富拉扯着,王丽容见爷爷解释不到重点,忙插话道:“村长爷爷,之前官府抓到的那些打劫我家的盗匪,个别为了减罪,又供出了自己私藏的银两,官府那边将钱给了我们,我们有钱了,才过来还债的。”

这是王家人商量好的借口,毕竟若是实话实说,怕是旁人少不得疑惑,疑惑王丽容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村姑,是怎样想到那些方子卖钱的,甚至疑惑她脑子里是不是还有其他方子,到时候招来有心人的觊觎,那就糟糕了。

但是,将银钱的来源推到官府身上,就不同了。一来不会有人去官府那边打听,二来听到的人也会觉得这银钱是王家应得的补偿,那些见不得旁人好的人或许还会酸言酸语,但不会深究。

王丽容当初去泰德斋卖完方子,也嘱咐了孙掌柜要保密,她不想引起太多人的注意,毕竟这是人命不值钱的古代,她一个底层农户子女,若是被旁人意识到不同之处,就如同抱着金砖招摇过市的小娃娃一般,面对强权是毫无抵抗之力的。

这时,一直躲在外面偷听的村长媳妇钱氏,小步快走进来了,一把将两个男人推来推去的银钱拿过手,打开看了看,还真是银钱,脸上的皱纹瞬间带上笑,语气是从来没有过的和善。

“哎呀呀,王家这是走好运道了。两年前的银子还能追回来,这是好事,当家的,你就收下吧,让大富一家清清白白过年。”

村长在听到王丽容解释后,其实也没有多抗拒提前收款了,被自家婆娘拿去,也就随她了,只是,在听她后面瞎咧咧,不乐意了,对着她没好气说道:“别学了个词就乱用,啥叫做清清白白,王家哪里不清白了,真是的,要让那脾气不好的,听你这胡扯六拉的话,说不定上手削你啦。”

钱氏平常可不怎么怵村长,见他语气不善,就想发话呛回去。

王大富见状,连忙打圆场,他是来还债的,是大好事,可不是来挑起两夫妻口角的。

“嫂子,您仔细点点,若是齐全了,咱两家的债可是清了,承你吉言,清清白白过年哈!”

钱氏瞬间转怒为喜,冷哼了村长一声,真的低头认真点了点,连穿好的铜板也是一个个数。

村长觉得自家婆娘当着人面这么数,有点不给王家面子的意思,待要说话,又怕和婆娘吵起来,干脆扭头不看,和已经坐下的王大富唠嗑。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