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富吸着旱烟,清晨湿润的空气使得那些烟雾看起来很沉重,就跟他的神情一样。
“怪,也不怪。你奶奶说过我许多次,说我一碗水不端平,这水肯定得溢出来。我处事不公,难怪人要闹着分家。我承认,我偏袒长房,但若是重来一回,我也不会改。长房自古以来就是一个家族最重要的传承,代表了家族的延续和承载。我自己也是长房,所以看重长房。若不是遇见那个恶毒的女人,我也不会……”
说到这里,他顿了下,想让不想提及往事,又接着说:“所以,我自己的后代,决不能走我的老路。还有,你鸿学堂哥那么有出息,我还指着他为王家光宗耀祖呢!”
这还是王丽容第一次听起爷爷提及他的过往,虽然不晓得那个“恶毒女人”是谁,但是她也没心思探究,而是忍不住提醒他,“爷爷,我晓得你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就算你再看重长房,也不该忽略掉公正公平吧。一个家里,只让老实的那个吃亏受累,时间长了,谁能乐意?等到那个老实人觉醒了,不愿再吃亏了,这个家,离分崩离析也不远了。”
“嗐,这家都分了,如今说这些有啥用,有些事情,我有自己的考量,不在我的位置上,是不能够体会的。可惜了,小容呀,你要是个男娃该有多好。”
王大富将目光投向这个说话行事已经大变的孙女,暗道按照她的机灵样,要是个男的,他肯定供他考科举,到时候二房也能够支棱起来了。
王丽容无语了,不打算跟他讲什么“妇女能顶半边天”,这个时代,这个环境,她说得再多,也扭转不了这些人“重男轻女”的思想。
田地上的活处理完后,大家简单吃了下早食,几个男人便起身往镇上办事去了。当然,少不了请村长这个官府中间人同行,有他在,许多王家人不知道的门道都能说清楚。
王展丰因为走动还不利索,便没有跟着过去,苏玉琼趁着早上的功夫,抓紧时间给他做了两把拐杖。
样式是王丽雍画出来的,拐杖的整体长度和手柄的高度都是按照王展丰的身高臂长量好位置的。腋托处包着厚厚的棉布,这样使用起来会比较舒服。
王展丰虽然觉得自己再认真锻炼几天就能恢复正常,但是也没有拒绝妻女的好意,拐杖到手后,便立刻用上了。于是,能够自由行动的他,一会儿围着妻子转悠,一会儿问闺女要不要帮忙,明明没有干啥,却给人一副出出入入很忙碌的样子。
直到苏玉琼母女三人去了老宅,王展丰被严令待家里休息,他才百无聊赖得坐回屋里炕上休息。
很快的,去隔壁小坑村送信的鸿识回来了,他还受了二婶苏玉琼的叮嘱,让他顺道给她娘家送个信,所以跟着鸿识回来的,不仅有王美春,还有苏宏远。
苏宏远的情绪比较外放,见到清醒着站立着的大姐夫,一下子激动得抱上了他,惹得王展丰一个大男人手足无措,“哎哎哎,别抱了,都是当爹的人了,咋还像小时候那么粘人呢!”
“哎呀,我这不是高兴嘛,姐夫,你可算醒了,你不知道,我姐为了你,吃了多少苦……”
他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在场的人比较多,不太方便说某些话,便止了声,然后顺势向其他人问好。
王美春总算逮着机会跟二弟说话了,连忙让他坐下,然后同样激动说道:“二弟,真好,你终于醒了!怎样?身子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没?看了大夫了吗?大夫怎么说?”
她自己分过家,并不觉得分家是多惨烈的事,所以一上来,关心的是二弟的身体,而不是分家。
一旁的王鸿识立刻帮忙答话,“大姑,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二叔的身体没啥问题,就是腿脚因为躺得久,所以暂时有些不大好使,等适应之后,就和常人无异了。”
“真的,姐夫真的没事了?”苏宏远插话问道。
王鸿识没有不耐烦,微笑着点了点头。其实也不难理解他们的不敢相信,一个躺了快三年的人,说醒就醒来了,而且一醒过来就能正常说话,手脚也没有萎缩什么的,若不是昨天已经给二叔把过脉了,他自己都会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得亏的鸿识教了我媳妇按摩的手法,自己也时常给我按摩,我这手呀脚呀虽然觉得有些软绵绵,但也不会很过分,不然,怕是这拐杖,我也使不上呢!”
王展丰说话间,向二侄子投去了感激的一瞥。在他昏迷期间,除了妻女,最操心他的病情的就是二侄子王鸿识了,他记下了这份情。
“嗐,这有什么的,这都是我这个当侄子的应该做的。”王鸿识想到自己娘亲和娘家大舅舅做下的错事,觉着二叔的感激,他受之有愧,打哈哈混过去后便借口去师傅那边报道离开了。
在场的人目送他走远后,才继续他们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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