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 细碎的月色穿透薄纱般的云层,落在静谧的小径之上,风吹而过卷起?满地落花。
云念喝的有点多。
“江昭, 你出老千!”
“你才出老千呢,明明是你自己不行!”
“你肯定看我牌了!”
“就你那烂牌,一个对子都凑不出来!”
云念喝多了牌品也不怎么滴, 扒着江昭的手就要去看他手中的竹叶牌。
“云小念, 你这是明着出老千啊还看我的牌?”
云念一个赖皮颇为不讲理:“我康康怎么了!”
谢卿礼默不作声将锅中早已煮烂的菜捞起?搁置在云念碗中:“师姐, 吃饭。”
云念收回死?死?扒着江昭的手,乖巧地坐回谢卿礼身边。
她捧着碗可?怜兮兮:“师弟,我的灵石都输光了。”
谢卿礼有些想笑,取出一盒灵石搁置在她手中:“没事, 我钱多, 师姐接着打。”
“谢谢老板!”
她两口吃完碗中的菜放下?碗又?跑到?江昭身边:“再来!我有钱了!”
江昭白了她一眼:“行行行,让我看看今日能不能给?我们?阿楹赚套首饰回来。”
谢卿礼看了眼她搁在桌上的空碗, 默不作声又?帮她下?了些菜。
云念不挑食,什么都可?以吃, 尤其喜欢吃辣。
可?他吃不惯这些。
一颗丸子被捞进了碗中, 谢卿礼望着碗中的丸子有些愣神。
苏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身边,对上少年惊愕的眼神后也只是指了指锅中的汤勺:“知道你爱干净, 用公勺捞的, 菌汤的不辣。”
苏楹坐在他身边, 对面是两个不知道吃饭只顾着玩闹的人。
她越看眼眸越弯:“谢师弟,你觉得我和阿昭谁先喜欢对方的?”
谢卿礼道:“江师兄吗?”
苏楹摇头:“不是哦,是我先喜欢他的。”
这倒是出乎谢卿礼的意料, 江昭对苏楹几乎是有求必应,捧在手心怕摔了, 如对待掌上明珠那般。
苏楹的侧脸漫开红霞,望着江昭的眼神格外温柔。
“我之前是个剑修,因为重伤伤了经脉便?弃了剑道,从折枝峰拜入踏雪峰,跟着温师叔学习阵法,那时师妹还没拜入宗门,阿昭时常被拉去试炼阵法,久而久之我们?便?认识了。”
“他以前可?真是混蛋,老是惹我生气,可?他对我很好,非常非常好,想尽办法哄我开心,我便?动心了。”
“可?是这小子是个榆木脑袋,怎么都看不出我的心意,还是愚笨地对我好,直到?我故意激他说?我有个未婚夫,吓得他一夜顿悟,花了好几天打出这玉戒来向我表白心意。”
苏楹抬起?手,中指上的玉戒在月色下?泛着皎洁的流光。
“那师兄倒真是愚笨。”
苏楹却笑着道:“可?不止你师兄哦,你师姐也是这般。”
她示意谢卿礼看向对面坐着吵得火热的两人,他们?也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云念气的脸红脖子粗,掐着江昭的脖子俨然要掐死?他的模样。
少女的眉眼格外生动,情?绪丰富的人一贯藏不住心事,她应当是被江昭气急了,死?死?按着他的脖子骂着他。
她每天都是这样,非常具有生命力?,像是逆境中开出的一朵不败的花。
苏楹说?:“谢师弟,喜欢不一定?要靠嘴说?,行动有时也可?以表达心意,你怎知她不是与阿昭一样心动而不自知呢?”
“我相信自己?的判断,我也认为你不是单相思,谢师弟,你是有家的人,相信等后年我与阿昭成婚之时,或许你与云师妹也修成正?果了。”
他是有家的人。
谢卿礼背着云念走在小径上,前头的江昭和苏楹手牵手并?肩走着。
云念喝的有些多,她一向馋嘴嘴上没有把控。
少女紧紧抱着少年的脖颈,红唇搭在他的脖颈处,目不转睛盯着他的侧脸看。
她时不时戳戳他的侧脸,捏捏他的耳垂,如今又?开始拉过他的马尾给?他编辫子。
谢卿礼也不挣扎,只随着她去。
“师弟,你头发好好啊,又?香又?滑,竟然还不分叉,你是细软发质吗?”
谢卿礼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却懂得怎么哄她。
“师姐的头发也生的好。”
云念撇嘴,“那可?不嘛,做过蛋白矫正?的,花了我好多钱呢。”
又?是这些他听不懂的话,是她那里的话。
谢卿礼的笑意散去几分。
云念的呼吸都喷涂在他的侧脸,瞧见谢卿礼的脸侧渐渐红成一团:“嘿嘿师弟,你脸红了。”
谢卿礼大大方方承认:“嗯,我有些热。”
云念抱紧他的脖颈,往他背上又?爬了爬,拍了拍他颇为不满道:“师弟,我要掉下?去啦。”
他便?笑着将她往上推了推,让她安稳又?舒服地坐在他的臂弯间?。
云念茫然看着谢卿礼的侧脸,一只手还不老实地捏着他的脸。
系统已经麻了,它的宿主连着两天因为喝醉酒社死?,身为系统的它现在十分麻木。
它果断切断自己?与云念的联络,随她便?去。
云念还不知晓发生了什么,细声问谢卿礼:“师弟,你害怕吗?”
谢卿礼脚步一顿,侧过头问她:“师姐害怕什么?”
云念呜咽了下?,嘀嘀咕咕道:“就是南泗城啊,那个浮煞门好像很厉害的样子,门生修为都很高,还有生死?境也在那里,裴凌前辈一个渡劫后期的修士都能被困在其中,你爹当年是天下?第一剑修也……总之那里面不知道有什么……”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贴着他的肩膀不知道在嘟囔什么,谢卿礼听不清,却也知道她的恐惧源于何处。
前面的江昭和苏楹已经走出很远,再拐个弯便?要看不见人影。
谢卿礼侧过头贴了贴云念的额头安抚她:“没事的,我会保护师姐的。”
他背着她继续往前走,步伐颇为稳妥缓慢,生怕颠醒了她一般。
“师姐,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背上的人很久都没说?话。
谢卿礼以为她睡着了,安静背着她跟上江昭的脚步。
在走过转角之时,竹影骤然从浓密转为稀疏,背上的人声若蚊蝇:“可?我怕你出事。”
谢卿礼停下?了脚步。
他偏头看过去,她闭着眼靠在他的肩头睡着了,侧脸被压的有些微扁,红唇微启露出莹润的贝齿,呼吸间?酒香混合着她的气息丝缕缠绕。
今日她的酒品倒还行,酒疯都发在江昭身上了,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谢卿礼转过头,默不作声将她往背上又?托了托。
“不会的,师姐。”
他会保护她,所以要先保护好自己?。
要活着,才能护住她。
***
怕谢卿礼他们?担心,云念可?以大清早便?起?来,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关上门,生怕吵醒隔壁的谢卿礼。
可?刚转身,对上一双含笑的眼。
少年不知在院中等候了多久,鬓发上沾了些清晨的露水,长身玉立与青阶之下?仰头看她。
云念:“……早啊。”
她尬笑着,笑容实在有些勉强。
谢卿礼颇为给?面子,也冲她弯眼笑:“师姐,早。”
云念装作不经意的模样走下?来:“我睡不着,想出来打段八段锦,这么巧啊你也睡不着?”
随着她的走近,少年的眉眼笑意越发浓厚:“嗯,睡不着,在等师姐。”
云念:“……”
好吧,她就知道谢卿礼猜出来了。
那些伪装出的闲散被收起?,她微垂下?头挪到?他面前:“我也不是故意瞒你们?,我担心你们?忧心我。”
“我知道。”谢卿礼揉了揉她的头,“师姐要渡化神的雷劫了吗?”
“嗯,当时裴凌前辈替我遮盖了修为躲过了天道盘查,可?是若不真正?过雷劫,我的体格未经过雷劫锻造依旧是个元婴,马上要去南泗城了……我还是想在去之前将雷劫过了。”
她挠了挠头,瞧着有些犹豫:“我没跟你们?说?,怕你们?担心。”
谢卿礼问:“可?是师姐,你可?知这次你要过十四道雷劫,很疼的。”
云念无所谓笑笑:“我知道呀,但没事的,我可?以的。”
瞧见少年唇瓣翕动要说?什么,云念连忙伸手抵住他:“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我不需要,师弟,这是我自己?的雷劫,我不需要你帮我,不过就十四道劫雷嘛。”
她还是一如既往倔强。
谢卿礼垂首看了她许久,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深,看的云念有些不明所以然。
“你笑——”
“我知道。”
少女少年同时开口。
他一步向前俯身抱住了她,高大的身影刚好可?以将她完全?笼罩,下?颌抵在她的头顶上方:“我知道师姐很厉害,我不会帮师姐,我在此等你好吗?”
她就在他的怀中,因为要承受他而微微仰着头。
“我等师姐回来,嗯?”
他好像在哄她。
事实上,这些日子来他对她好像确实变了许多,有些……太过温柔了。
云念推了推他,少年也顺着她的力?道放开了她。
她微微红着脸,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
她转身就走,刚走出几步又?停了转身看他。
谢卿礼依旧是负手而立含笑看她。
云念冲他喊了句:“我要吃桂花糕,我渡完雷劫就要吃!”
也不等少年答应,她转身跑的飞快,一溜烟便?看不见人。
谢卿礼等了许久,目光安静眺望着远处的山头。
浓云自天际飘来,厚重的云层遮盖了微微初升的日头,粗壮的劫雷在其中蜿蜒酝酿。
他没有动,直到?那第一道劫雷轰然砸下?。
声势浩荡,将寂静的琴溪山庄吵的热闹起?来。
远处一人御剑而来,身上的外衫穿的凌乱,好似是刚从床上爬起?。
他的本命剑碎了,如今尚未重塑,用的还是扶潭真人给?的木剑。
江昭几乎是跌了下?来:“是师妹在渡劫!”
“嗯。”
江昭气不打一处来:“不是说?了从长计议找法器帮她抗雷劫吗?为什么她自己?生抗了,你怎么不拦着,她扛不过去要怎么办!”
虚空中又?飘来几道身影。
苏楹、扶潭真人和温观尘齐刷刷落地。
“是师妹在渡劫?”
“念念自己?去了?什么都不带?”
“谢小子,你怎么不拦着些,十四道劫雷呢,她自己?能过吗?”
三人一句接着一句问。
谢卿礼并?未看他们?,眸光毫无波澜看着第二道劫雷降下?。
“她能过。”
他太过笃定?,好似确定?了云念一定?可?以过了雷劫。
他又?强调了句:“她可?以过,她是云念。”
“她说?了不需要旁人帮忙,我相信她。”
因为她是云念,所以他会永远相信她。
云念不想他们?站在她面前替她挡下?那些本该她承受的东西。
云念想要变强去保护他们?。
云念一直都在努力?做到?这点。
在第三道劫雷酝酿的时候,谢卿礼召出碎荆剑,少年转瞬间?便?消失在众人眼中。
江昭愣了:“他不是最关心师妹吗?师妹如今在渡劫,他去哪里啊?”
苏楹捂住了他的嘴:“你闭嘴吧,谢师弟比你更不想云师妹出事,他这么做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
温观尘轻叹了声,拍了拍扶潭真人的肩:“你也别急了,我瞧着谢小子这般模样,念念应该无事。”
他伸着懒腰拉长声音:“回去睡觉啦,困死?了。”
扶潭真人并?未看他,声声劫雷像是砸在他心口。
以往他的徒弟们?渡雷劫他都会提前准备好法器,亲自守着他们?渡劫,一旦有不对劲的地方立马出手。
扶潭真人掩在宽袍下?的手忍不住抖。
一道又?一道劫雷落下?,深林之中的少女终于忍不住跪地。
她佝偻着身形,双臂撑地艰难支撑着自己?的身形,血水淌了浑身。
“淦,好疼啊系统!”
系统:……我让你用法器你不用。】
云念:“你不懂,裴凌前辈说?之前师父教的都是错的,生抗雷劫重塑体格的修士……和靠法器过雷劫的修士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就为了变强?】
云念咬牙擦去唇角的血,轰隆闷重的雷声吵得她头懵。
“我必须变强,南泗城太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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