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铭德在胥山大发雷霆,许流星连累当夜的值班人员全部丢了饭碗,虽然事后她额外付了补偿金,又托杜筱卿另外给他们安排新工作,却也无法再拖延。
见七九身体大好,血检报告也没有异常,她索性回了趟胥山。
朝露待日曦的清晨,山间的风还带着湿气,许流星没直接去见杜铭德,而是先去后山找个根斑驳的棍,随便扯了支带刺的藤裹了,负于背后。
在花园里,在逐渐温暖明亮的阳光下,在杜铭德的窗前,众目睽睽的,“噗通”跪了下去。
段胥山嘴角抽了抽。
这丫头,是挺能演的。
杜老头忙着看昨日送来的财务报告,两耳不闻窗外事,完全进入了化神阶段。
等他知道的时候,许流星腿都跪麻了,两条裤腿也湿透了。
老人家白眉一缩,心情复杂。
说心疼吧,好像谈不上,毕竟他跟这个孙女属实还不太熟。
说不心疼吧,一想到季迟舟,就觉得有人在拿刀砍他。
怎么就没人劝呢?
下楼一看,客厅里其乐融融。
江子昕抱着个平板看那些嘻嘻哈哈的傻瓜视频,笑得更像个傻瓜。
杜筱卿在餐厅练书法,字写得确实娟秀端庄,但偌大的杜宅是没书房了吗?
杜子怡怡然自得地削着苹果,他看着都烦。
什么怪毛病?早晚要让陶治戌给她治好!
他拄着拐杖,慢吞吞地走到花园。
许流星低着头,一副知错就改的模样。
但杜铭德久经沙场,人老了心里更通透了,早就把她琢磨透了。
那丫头看着呆,实际上心如玲珑骰子,在他缓缓靠近她的时间里,算盘都不知道拨响了多少圈。
有表演的成分,但其中也有几分真心。
老人家期待了一辈子的和顺晚年,是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规矩嘛,慢慢来。
杜铭德板着脸,严肃道:“跪在这里做什么?你是胥山的主人,本就可以来去自如。”
许流星抬眸看他,泪眼汪汪,瘪着嘴,一脸委屈。
杜老头哪里想得到她还藏着这么一副面孔,当场破防,支支吾吾道:“你……你哭什么?谁欺负你了?”
老头俯下身去扶她的胳膊,才发现她浑身冰冷。
这都入夏了啊!虽然是山间,但气温也不低。
许流星苦着脸张了张嘴,声音又轻又凉:“我做梦,梦见了奶奶。”
杜铭德是真的没想到,她一出声,就给了他当头一棒。
老头惊慌失措地退出两步,喃喃道:“你说……谁?”
“我看不见她的脸,她说您看似威风凛凛,实则一生如履薄冰,支撑着偌大的家业,她心疼您,觉得您过得很艰难。”
“她好温柔。”
“原来如您这样杀伐果决的刽子手,都有人好好在爱您。”
“她说我很不懂事,明明我一路夕惕若厉而来,世上的苦和罪,身体的疼痛,心灵的煎熬,我都承受过了,却不能设身处地体谅您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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