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过很多人,也是事实。”
“但是我很专一。”
“我也很专一,喜欢前任的时候只喜欢前任,喜欢现任的时候只喜欢现任。”
“……”
隔着门,他像和我进行一场幼稚无聊的比拼,不讲逻辑,胡搅蛮缠。
“小灵子,还有几天就到七月了,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我宁愿忘得一干二净:“乐川,谢谢你的好意,我想靠自己的力量终结暗恋。”
“被拒绝了……”门那边他的声音渐弱,彻底融入漆黑的夜,而后又传来一声轻笑,如划破黑夜的一簇火苗,微弱但明亮,“拒绝人的感觉如何?”
“第一次,不怎么好,尤其没想到会在实验室里。”环境不对,氛围不对,最重要的是人也不对。
“我也是第一次被人拒绝,有点儿难过。小灵子,你出来吧,肩膀借我哭会儿。”
对付某人习惯性的不着调,我觉得有板有眼的说辞最靠谱:“哭没用。根据五志相胜法,喜胜悲,我手机里有两部喜剧片,你可以看看。”
告诉他密码,接着我听到脚步声、开灯声、手机解锁声、踢倒椅子的声音、吸气声,最后是尾音略微打战的低吼声——
“王灵均,你出来!”
叫我出去我就出去,显得我多没面子。所以等乐川老大不乐意地喊出第二声,我才慢条斯理地推开门,满脑子都是他吓到花容失色惨白的一张脸。下一秒,映入眼帘的一幕就给了我迎头一记重击。
乐川半坐在桌沿儿边,一只脚踩着倒地的椅子,正嘴角噙笑翻着我的手机,无比气定神闲。
“《咒怨《死神来了《午夜凶铃《灵异孤儿院……小灵子,你手机是中了名叫‘恐怖片’的病毒吗?喜剧片在哪儿呢?”
“你往下翻翻,一部叫《惊声尖笑,一部叫《群尸玩过界。”我努力掩饰报复计划告吹后的失落,不死心地问,“你不是不看恐怖片吗?”
“不看不代表我害怕。”他倏尔嘴角弧度往下一撇,居然给我玩起天真无邪,幽怨地问,“小灵子,你在故意整我吗?”
“没,你想多了。”扶起椅子,坐回桌前翻开书,我脸不红心不跳,“我看恐怖片是为下学期解剖课做准备。直系学姐教的方法,适当观看恐怖片,有利于消除恐惧,提高心理承受能力。”
“你这不叫适当,叫过量。”说着话,我的手机震动起来,乐川看了一眼,递过来,“廖繁木。”
“不可能!”有过前车之鉴,我当即戳穿他的谎言,拒绝配合他演笨蛋。
“你不接,我可替你接了。”在我誓不上当的注目礼中,乐川接通电话,“喂,廖导员,你好。”见我惊诧瞪大眼睛,他乐开了花,“哦,她不肯接。我叫乐川,咱们见过面。”心想不妙,我伸手去抢,他仗着身高臂长力气大的优势,轻松钳制住我的手,对那头的廖繁木道,“没事,我们正商量要不要看部恐怖片,助助兴。行啊,我跟小灵子说。”
我急得火烧火燎,就差蹦起来,朝乐川俊脸来一口“到此一游”,他终于把手机还给我,说挂了。翻通话记录确定是廖繁木来电,我回拨的手一滞,迟疑片刻,气得反扣下手机,不想再搭理乐川,书翻得哗哗响。
“不打过去解释吗?”他俯下身,专程找我眼睛与我对视,状似担忧地说,“误会了怎么办?”
事已至此,生闷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很快也看开了,不紧不慢地摇摇头:“不打,误会就误会。没有误会不成姻缘,误会多了,说不定他会爱上我。”痴人说梦是我这十年习得的唯一本领,已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
“会吗?”乐川笑问。
“不会。”梦醒之后,现实总会显得特别清晰,特别残酷,令人喘不过气,“和姐姐睡一个房间的时候,我最担心做梦梦到廖繁木,说梦话被姐姐听到。”
“说过吗?”
“没有,一次也没有。每次梦到廖繁木,在梦里我就会强迫自己赶快醒过来。我固执,但不会因为爱失去理智。”最冲动的十六七岁,我和我的爱情都相安无事,我就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做一只扑火的飞蛾。
乐川一双黑眸凝视我好一会儿,忽地拍着胸口拉开距离,万幸般道:“你理智,我就放心了,廖繁木说改天有空一起吃饭。我是不介意冒充你的男朋友,就怕自己不理智,假戏真做。”
再把他的话当真,我就是个天字第一号的大笨蛋。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满不在乎地嗯了一声,我埋头趴在桌上装睡。
“小灵子,别睡啊,再聊会儿。”乐川没轻没重地扯起我的头发,像个淘气又任性的熊孩子,“你睁开眼看看,我真的给你带礼物了。”
我一声不吭,偏头只露出一只眼睛。他炫耀似的举着一个小巧的水晶球,里面立着缩微版新加坡标志性的象征——狮头鱼尾像。
“原装的?”他不答,翻起水晶球给我看底部印的一行英文,我逐字念出,“made in china.”
“发音不错。”他频频点头,正儿八经地说,“中国原装的。喜欢吗?”
我竟无法反驳,伸出一只手,想了想,又改成双手接过来:“很精致,喜欢。”
“喜欢你不应该表示点儿什么吗?”他凑近我,弯起嘴角,笑得不怀好意。
“应该。”端正坐姿,我清清嗓子,郑重其事地看向乐川,“我向你表示感谢。”
他一愣,又等了半天:“完了?没别的表示?”
“有啊。”我起身后退半步,90度鞠躬,“我再次向你表示感谢。”
“我说,要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该给我跪下了。”乐川拉我起来,自己坐到椅子上,两条大长腿左右一抻,就把我围在他和桌子之间,“怪我,没把话讲明白。礼尚往来,你亲我一下。”
“我不要!”头顶一团乌云,我感觉自己脸都被他的没羞没臊给气歪了,“刚才才拒绝你,现在又要我亲你。你一个学飞行器设计与工程的工科生,不知道这完全不合逻辑吗?”
他丝毫不改厚颜之神色,手臂紧贴我身侧往桌边一杵,彻底将我牢牢困住,高扬起粲然的笑脸:“我有我的逻辑。”
这姿势太要命了,我一动不敢动,强打镇定:“什么逻辑?”
最后一个字落地,瞬间满室漆黑。
谢天谢地,停电了!
几秒钟后,两道手机白光同时亮起,我和乐川面对面站着,看到对方,不由自主地都哆嗦了一下。惨淡的冷光自下而上打上来,脸阴森森跟鬼似的,颜值再高也无济于事。
哆嗦完,我们又不约而同地移开手机,照向四周。光线扫到解剖室的门,我猛地精神为之一振,不禁高呼:“好机会!”
“王灵均!”乐川的手机立刻照了过来,他一脸防备地问,“你想干吗?”
“解剖台是电控锁,一停电自动失效,转成手动控制。”我摩拳擦掌,顺着光束走向解剖室,难以抑制激动的心情,“上了一学期解剖理论课,我早就想一睹大体老师的风采了。”
正好后天下午解剖学期末考,实体观摩肯定印象更深刻。千载难逢的机会,怎能错过!
手刚摸到门把,另一只大手便用力按在我手背上。黑夜给了乐川一张黑脸,即便高亮度的手机电筒也无法为它增添一丝光彩。
他迈步直接挡在门前:“王灵均,你这样可不像想一睹大体老师的风采,像要和大体老师喜结良缘。”
“不许瞎说,没礼貌!”我瞪他,转而忍笑摆手,“不用害怕,我一个人进去。”
“不就是人体结构。”他牵着我摸摸索索地坐回原位,笔直地站定在我面前,慷慨道,“来来来,摸我也一样,我手感更好。”
如此厚颜无耻的创意,恐怕只有他想得出来。
“当然不一样。大体老师不会有感觉,你也不会吗?大体老师没穿衣服,你也可以吗?”
我态度严肃就事论事,乐川竟像我随时准备扒光他一样,双手护紧前胸,露出又为难又想迁就的糅杂表情。
“慢慢来,让我有个适应过程,不行吗?”
我要疯了,忙将手背到身后:“我不进去了,你满意了吧。”
“这还差不多。”收敛表情和动作恢复正常,乐川嘟囔句过去点儿,硬和我挤一张椅子坐。我站起来让他,他又拉回我,厉声道,“老实待着!我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再闹腾,小心我抓你研究身体结构。”
威胁我?!我还就信了怎么着,半悬在椅子全身绷紧,再不敢乱动。狠狠地剜了乐川无数眼之后,自己也累了,折腾大半夜困意来袭,抵抗不过打架的眼皮,我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睡着了。
半睡半醒间,我依稀听到一阵轻微的异响,像指尖叩击桌面的声音,时长时短,又摸不清节奏的规律。夜太静,这声音显得更奇特,我留意听着,越来越清醒,直到声音停止,我才睁开眼。
不知何时,乐川把两个手机的电筒都关了。我看不见,却能清楚感受他还在我身旁,离得很近但没有肢体接触。可他的体温、他的气息,仿佛已融入我周围的无尽黑暗中,悄无声息地弥漫着。
“是你吗?”我轻声问。
“嗯。”
他的声音更轻,几乎轻不可闻。很快敲击声再度响起,我不确定是否和刚才一样,也许只是他打发无聊的随意举动。听多了,又觉得似乎没那么简单。
“你在敲什么?”我好奇地问。
“我的逻辑。”
“《我的逻辑?是首歌吗?”还不如不问。
敲击声仍在继续,耳畔传来乐川的轻笑,他潮热的呼吸扑打在我的脸庞。
“我说我有我的逻辑,这就是我的逻辑。”
脸开始发烫,我抬手捂紧,手背不小心碰到乐川的嘴唇,吓得身子一歪,一屁股坐到地上,疼得我龇牙咧嘴,爬都爬不起来。
然后,电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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