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闻人氏,还是上虞大?小世族,都没有人觉得他的选择有什么不对,国君公子的性命,的确要比那些微贱庶民贵重得多?。
在江水肆虐之时,东境七郡中的地方豪强便率先?撤离,甚至郡守及其麾下属官也先?后逃离,完全不曾考虑过?郡中黔首百姓的生死。
这些庶民黔首不过?寻常凡人,他们中许多?甚至不知前几日岷江发生了什么动荡,更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
危急之际,是封应许以东境武道之首的身?份接掌七郡事务,安排人疏散民众,又请来郡中诸多?仙门弟子联手?,想以术法设法缓解雨势,平息水患,却只是治标不治本,甚至有不少修士因在暴动的灵气中施术受到反噬重伤,
不过?数日间,岷江两岸玉阳等七郡黔首庶民死伤者众,更有上万人失去土地屋宅,沦为流民。
此为天灾,非人力?可改,而今最好的办法似乎也只有安排七郡庶民撤离,但要安排上百万凡人离开故土,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
封应许在与河工一道勘察过?岷江情形后,听?取河工意见,上奏闻人骁,请他以王玺挪移山河,令岷江改道,救东境黔首于水火。
还穿着寝衣的闻人骁坐在上首,神情莫测,难辨喜怒。
大?渊立朝时,赐王玺于诸侯执掌疆土,诸侯国内山川河海皆受其敕封,唯有君王可以王玺改变山势水脉,而寻常修士若擅动河山,必受其反噬。
烛火摇曳,闻人骁的面?容显得有些诡谲。
次日,闻听?封应许的奏议,朝堂上爆发出一阵哗然之声。
“不可!”当即便有人站出来表示反对,“岷江若改道,玉阳等七郡水患是能得解,但曲梁却要变为一片湖泽,那里可有我上虞最好的灵田!”
只有这些饱含灵气的土壤,才能种出上品灵植,为上虞诸多?大?世族瓜分,不容旁人染指。而现在,封应许却提出要岷江改道,流经?曲梁。
难道他们要为了些微贱庶民,舍弃能种出上品灵植的良田么?!
这些庶民终究是死不绝的,等洪水退去,再过?上几年?,自然就像野草一样再长起来,何必为他们的生死烦忧。
东境七境的惨象似乎与淮都城中的诸位贵人并无太大?关系,岷江水患只是他们茶余饭后的闲谈,因此而死的诸多?黔首百姓只是一个不值得在意的数字。
所?以,他们绝不会同意令岷江改道。
自东境而来的武者看着这一幕,久久说不出话来。
东境七郡上百万黔首百姓的生死,就这样无关紧要么?!
但任他们如何愤懑,都无法改变君王与世族的想法。
形势已至如此地步,即便数名七境甚至八境修士联手?也难以力?挽狂澜,不如就任洪水蔓延,至多?也不过?是淹没七郡之地,届时江水自会沿地势而下。
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没有想过?,七郡上百万生民要如何在洪水肆虐前尽数撤离,更没有想过?他们在流离失所?后,要以何为生。
或许对世族而言,这并非什么坏事,失了屋宅田地的庶民,便只剩下卖于他们为奴一条路。
姚静深在听?说这件事时,也并不觉得多?么惊讶。
这世道本就如此,不止上虞,过?往数千年?,同样的事在九州上曾经?不断上演,从未止息。
“我要去一趟东境。”窗外暴雨不停,熏着檀香的静室中,他看向姬瑶等人,温声道。
桓少白?等世族出身?的几人都有些莫名地看向他,姚先?生为何要去东境?
“去救人。”姚静深平静回道。
“难道先?生您有旧识在东境七郡中?”陈肆忍不住问道,心?中又觉得奇怪,姚先?生的旧识也该是修士罢,若是身?有修为,应该不至被?岷江水患困住才是?
姚静深要救的并非什么旧识,而是那些与他素不相?识的东境七郡庶民。
他已是五境圆满的修为,但就算是这般境界,也无法消弭东境水患。
但那又如何?
能救得一人,便是一人,这是姚静深一直以来践行的道。
他无法左右淮都城中这些上位者的选择,但至少可以决定自己怎么做。
“为什么?”姬瑶抬眸对上他的目光,开口问道。
她不明白?。
她当然不明白?,即便最羸弱的神族,也能轻易湮灭人族不朽境的大?能,又怎么会为洪水这样的天灾所?苦。
神族更不必像人族一般食五谷而生,他们不会在失了屋宅田地后冻馁而死,所?以对长在九霄神域的姬瑶而言,大?约很难理解一场水患会给?凡人带来什么。
她更不明白?的是,姚静深为何要为与他并无关系的东境庶民冒险。
他们的生死,与他有什么关系?
“因为他们都是人。”姚静深温和地看着她,认真回道。
而他也是人。
同为人族,他既然得天命偏爱,身?怀远胜于常人的力?量,本就该庇护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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