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姚静深的话出口后, 室内陷入一片寂然。

钦天弟子中?,只?有?陈云起是真正出身乡野的庶民,妙嘉虽是孤儿, 但自幼长在钦天宗, 又何曾知晓生民之艰。

此时人族九州仍笃信王权天授, 诸侯的权威来自大渊天子敕封,而世族为?诸侯治理疆域, 他?们的血脉天生尊贵,而庶民奴隶之子注定微贱, 存在的价值便是以劳作供养诸侯世族。

因此如桓少白,萧御和陈肆这等世族出身的子弟, 不说将身份低微的黔首与奴隶视作随意践踏的草芥, 但也的确不会将其性命看在眼中。

他?们自幼所受的教导便是如此, 所以当听到姚静深的话时,心中?惊异不必言说。

虽然没有?说出口,但神情分明显出几?分不认同?。

十余年间形成的固有?认知,又怎么会轻易被?改变。

姚静深对他?们的反应也不觉意外, 温声道:“你们可愿与我同?行?”

同?他?去看看那些从未被?他?们放在眼中?的生民。

萧御与桓少白对视一眼, 一时没有?说话。

便在气氛有?些凝滞时, 姬瑶突然开口道:“好。”

顿时,其他?人都用有?些意外的目光看向?她。

姬瑶倒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值得匪夷所思?的, 姚静深所思?所想, 与她从前在九霄神域上所见都不同?, 她觉得好奇有?什么奇怪。

谢寒衣嘴角抿出浅淡笑意,大约是在场除了姚静深外, 唯一不觉得意外的人。

他?所认识的阿瑶,本就是如此。

谢寒衣抬手向?姚静深一礼:“姚先生高义, 我愿同?往。”

他?出自蓬莱,而蓬莱的道,从来都是兼济苍生。

陈肆看了看姬瑶:“阿稚去的话,那我也去……”

他?可是阿稚的兄长,当然要陪着她!

萧御沉默片刻,也道:“愿随先生同?往。”

他?答应了,桓少白便也无可无不可地应下,至于?叶望秋和妙嘉自不必说。

宿子歇见他?们都要去,也就随大流地答应下来。他?其实并?不认同?姚静深的话,但只?是去东境一趟,又没有?什么危险,去便去了。

洪水或许能在朝夕夺走凡人性命,却?不能将修士如何。

于?是钦天上下,除了上了年纪的吴长老,都准备远行,为?此,离开千秋学宫前,姚静深去见了许镜。

无论如何,他?和姬瑶都还挂着学宫客卿的名?头,要离开理应告知许镜这个学宫祭酒。

何况姬瑶离开,那每七日的阵道讲学也要暂歇。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千秋学宫弟子都得知了钦天将往东境一行,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匪夷所思?。

他?们实在不能理解姚静深的做法,毕竟学宫弟子多是世族出身,他?们又如何能理解庶民的苦难。

天元四十七年夏,上虞境内多处大雨。

六月初六,雨势持续,东境扶风郡决堤。

六月初九,上虞国君令有?司济扶风,弛苑囿,薄赋敛,虚积聚以救民。

越两日,东境雨势不绝,大水没扶风,引灵气暴动,岷江沿岸七郡皆受其苦,生民煎熬。

六月十四夤夜,东境使者叩宫门,奏议改岷江河道。

六月十五,诸大夫有?议,令有?司发?岷江沿岸百姓离乡,以避大水。

在朝堂决议颁布的第二日,姚静深等人踏上了前往东境的楼船。

天元四十七年六月十六,东境玉阳郡中?,大雨瓢泼,天地之间只?见无穷尽的雨水倾倒而下,仿佛没有?止息。

沉闷厚重的雨声中?,封应许带着两名?身披蓑衣的青年大步走入郡守府正厅,他?眉头紧锁,衣角不断有?雨水滴落,洇湿了沿路地面。

岷江决堤后,不过短短几?日,整个扶风郡便在大水中?陷落,无数黔首百姓在旦夕之间失了赖以生存的土地,只?能相携向?周边玉阳等郡奔逃。

随着雨势持续,肆虐的江水变得更为?狂暴,岷江沿岸七郡均受洪水所扰,相比之下,地势更高的玉阳郡受灾已属不那么严重的。

玉阳及周边四郡都属封应许的封邑,东境武道之首的武道府也设在玉阳,所以封应许也在玉阳郡中?。

眼见受灾百姓越来越多,但玉阳郡守却?无所作为?,不仅将流民拦在城外,更以未收到淮都诏令为?由拒绝发?粮赈灾,封应许终于?坐不住了。

当被?他?把刀架在脖子上时,玉阳郡守终于?怕了,这才?下令属官开仓放粮,又在城外搭建草棚,让大量流民暂时有?了栖身之所。

临危之际,扶风郡守及其属官倒是早早便跑了,眼见大水有?扩散之势,岷江沿岸七郡中?一片混乱,郡中?属官尸位素餐者不在少数,此时也不会考虑黔首百姓的性命,只?顾保全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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