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重不可遏制地想笑,“哈哈哈我好好的哈哈……”
他笑了好一阵,笑得陈路生心慌。
最后似乎是笑累了,他渐渐收了笑,扯开陈路生,冷眼看着他。
“你的爱很了不起吗,你是不是觉得我过得这么惨是因为不被你爱啊?没有得到你的爱,我的人生所以被毁了是吗?所以你妄想用你的狗屁爱来拯救我,有了你的爱,我就能不要死要活,好好的了是吗?”
“什么他妈狗屁,你算什么东西。”林重扯着陈路生的衣服,把人像丢垃圾一样丢开。
林重下床离开,进了另一间房间,砰的一声,他狠狠关上了另一间房间的门,房间里没有开灯,他的眼睛一时还没适应黑暗,看不清东西,往前走了几步,腿撞上了床沿,他顺势把自己摔在了床上。
头一闷起来,门外传来的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的闷响也听得不真切了。
脑海里空白了一瞬,随即又浮现出太多东西:
——他跟周博道歉,周博直盯着他,问他,你就这样放弃了吗,他嘴唇张张合合几次,才出声:“是,我想放弃了。”
周博红着眼又问他,你甘心吗?
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呢,他是能眼睁睁看着他哥等死,还是能看着他爸妈跪着跟别人借钱?
他都不能,所以他把理想和抱负都丢进了生活的无底洞里,他背叛了周博。
——他在病房里待了三个多月,走出医院后已失去了好不容易抢到的工作机会,他又和父母闹翻了,只能腿瘸得拄着拐杖,出去流浪。
之后频频面试失败,他找不到工作,为了一口饭当了三个月的后厨帮工。
有段时间没吃的没地方住,流落街头,他没出息地捡起了突然砸到头上的施舍的钢镚。
后来他舅舅打来电话,说父母为他辛苦求来了工作,他竟为父母那满篇谎言感动到哭泣不止,用仅剩的钱买了火车票回家,回去很久后才知那工作是他的恩师四处送礼为他求来的,可那时恩师已经去世,他连句感谢的话都没能跟她说。
——最疼爱他的舅舅死前拉着他的手,跟他说,你母亲太苦,你要好好孝顺她,别跟她置气。
他点不下那个头,也没说不。
拉着他的手渐渐脱力,舅舅还是反反复复的那一句话,气息越来越弱,直到咽气,不甘地睁着眼睛。
他至今仍在后悔,没能让他舅舅安心地走。
——跳河自杀的前一天晚上,他趁所有人熟睡以后爬了起来,下楼推过林瑞的房门,想最后好好看一眼他哥。
可是,他没推开,林瑞的房门锁了。
林瑞不会锁门,但他爸妈会。
应该是提防他发疯伤害他哥吧,他想。
还有收拾出来卖掉的满箱的奖状和奖杯,偶然听到的他父亲说他已经没用了的话,永远过不了的体检的那一关,逃脱不了的病痛和噩梦,挪到最后面的相片,母亲骂他要死死远点……太多太多了。
脸埋进枕头,空气瞬间好像变得稀薄了,让人感觉喘不过气,林重不由呼吸加重。
什么他妈好好的,他心里冷笑。
他的人生里可没有一样是好的。
而口口声声让他好好的人,也是他人生里那一堆烂事里的其中一件。
枕头里留有洗衣液的味道,带着淡淡的薰衣草的香味,他整个人趴在床上,床垫柔软,像一张捕人的网,而他陷进了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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