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皇家佛寺不少,天宫寺便是最气派的之一。朱红墙,琉璃瓦,占地甚大,还带着一个园子,便是清都长公主居所。清都长公主自己虽有府第,却长年住在天宫寺中,要么便去行宫陪皇后。不日前,寺里又铸了一座释伽金身,用了十万斤赤金,六百斤黄金,裴明淮远远望去,也觉金光耀目。
刚进内院,裴明淮便见着有个比自己年纪略长、相貌俊秀的男子自里面走出,微微一怔。那青年男子见了裴明淮,也是一怔,朝他见礼道:“裴三公子。”
裴明淮皱眉,正要说话,清都长公主身边的女官白芷走了出来,笑道:“是三公子来了,快进来吧,公主殿下等着你呢。”
清都长公主正对着铜镜梳妆,裴明淮进去道:“母亲,刚才那人是谁?”清都长公主回头,她年纪已不轻了,却仍是艳光逼人。“谁?哦,你说李冲啊。”
“李冲?那就是李冲?”裴明淮道,“原来是母亲荐他的?我就说,这人说进中书学就进了。”
清都长公主道:“瞧你这话说的,若是没本事,皇上会用么?再怎么说也是李宝的儿子,只不过,他们这家子啊……这李冲不仅才学出众,还颇有见地,我正想让你也认识下哪。”
裴明淮道:“母亲,就算李冲有才,他有什么见地,你让他跟皇上说就是了。”
清都长公主一笑,道:“你别跟我来甚么女子不得干政那一套,我们家不兴这个。皇上也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他都不计较,你还来说。”
“母亲,我不是这意思。你跟皇上亲,我自然知道。皇上即位的时候年幼,也是母亲辅佐,我也知道。”裴明淮道,“不过,您好歹给我爹爹留点面子,不成么?”
清都长公主道:“我怎么没给你爹爹留面子了?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你还要我怎么样呢?你爹爹的事,我不也装不知道?”说着瞪了裴明淮一眼,道,“你这孩子,真是心多。李冲有才,我原本还想让你们结识的,我看你现在看他,跟看对头似的!你在江湖上结交朋友,我向来都觉得是好事,你倒来管起我了。”
裴明淮不语,清都长公主却笑了,拉他在自己身边坐下,道:“一大早的,就来质问你娘了。你这是来怄我的么?上一回竟然当着皇上的面问赤霄的事,也亏你做得出来!”
裴明淮道:“既然心里有个结,那总得问清楚。”
清都长公主道:“凡事哪有这么多清楚明白的?你问了,又问明白了么?”
“母亲,我有样东西要给你。”裴明淮道,“让人都下去吧。”
清都长公主见他神色有异,便道:“都下去吧。”
裴明淮取了半张锦帕,双手奉给清都长公主。“这是济南王自杀前,让我转交给母亲的。”
清都长公主脸色微变,伸手接过。“你看过了?”
“他就这么给我的,不看也不成了。”裴明淮道,“母亲尽管放心,明淮是您的儿子,总归是跟您一心的。看了,也当是没看到。慕容将军自然也深知此节,否则又怎会给我?”
清都长公主笑道:“这才是我的好儿子。”说罢道,“去,把那盏烛台给我拿过来。”
裴明淮依言把烛台端了过来,清都长公主将那半张锦帕放在烛火上,眼见锦帕渐渐化为灰烬,出神良久,方道:“他死的时候,可说了什么?”
“问了母亲是否安好。”裴明淮道,“恕儿子直言,母亲,济南王死得冤枉。”
清都长公主叹了口气,幽幽地道:“冤死的臣子,又何止慕容白曜一个?既为臣子,君主既要他死,那就得死。”
二人一时无言,清都长公主道:“你这就要走了?”
“还不是皇上催得紧。”裴明淮道,“陛下从前也就是提上一提,可最近却特别着意。这一回旨意已下,我必得要去一趟了。”
清都长公主又叹了口气,道:“时候到了,也是得去了。”伸手按在裴明淮手上,“淮儿,你此趟去,一定小心。我心里……总觉得有些担忧。”
裴明淮笑道:“母亲历来杀伐决断,不输男儿,听说从前先帝出征都带着你,是最疼你不过的。母亲有什么担心的?还怕你儿子应付不过来吗?”
“我自然信得过你。”清都长公主眉宇间,颇有忧虑之色,“可是,盯着那物事的人,实在太多了,而且都不是等闲之辈。”
裴明淮道:“皇上就一定要那东西么?照我看来,要治国安民,在德而不在……别的人想要尚可解,但皇上……他不应该看不明白。”
清都长公主淡淡地道:“既然他叫你去,那你就去。你这趟准备带谁?让韩陵忳自麒麟官里面调些人手,一道去吧。”
裴明淮笑道:“不必,我自己去就成了。人多了,反而坏事。”
清都长公主道:“那可不成,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裴明淮道:“母亲什么时候变得像姑姑了,操心这操心那的!”
清都长公主凝视他,道:“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我不担心你担心谁?”
裴明淮道:“母亲若是要提点儿子什么,不妨直说。
“淮儿,我知道你终归是心软的人。”清都长公主叹了一声,幽幽地道,“但这一回,你且给我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也不管死多少人,死的是谁,皇上要的东西,你一定要到手。”
裴明淮怔住,竟不知如何回答。清都长公主凝视他,道:“听我的话,要狠心的时候,决不能留情。”
裴明淮道:“但……”
清都长公主叹了口气,道:“罢了,我也不强求你甚么了,你毕竟还年轻,历练不够。你看着办罢。只是路上小心,切莫逞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件事,现今你可是明白了?”
“这是真明白了。”裴明淮道,“上次在朝天峡遇见高人,真是觉着狠狠捱了个巴掌,儿子从此再不敢把自己看得太高了。”
清都长公主微笑道:“好,懂得自谦,才是好的。不过也不必妄自菲薄,那等高手百年也难得出一个,更何况,剑术绝世又如何,也总归是王公勋贵的掌中之物。南林赵处女,不过也是为越王所用,当作克吴国的工具罢了。”
裴明淮道:“但总归是个大麻烦,我们现在一不讲权术,二不讲计谋,只能比真实本领,皇上旨意下得倒是轻松,我是想得头都大了。”
清都长公主笑道:“我儿子这等聪明,有什么事办不下来的?”
裴明淮苦笑道:“皇上这旨意我怕就办不了。”
“有什么办不了的!”清都长公主笑道,“你就信我一回吧,这差事,没什么办不下来的。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裴明淮道:“我还想求母亲一事。”
清都长公主道:“甚么?”
“那个叫鸣玉的丫头,母亲准备如何处置?”裴明淮道,“已经是孤女了,母亲就恕了吧。”
清都长公主笑道:“竟然敢下毒害你,车裂腰斩都难泄我心头之恨。”
裴明淮道:“母亲,你都在佛寺里面住了多年了,你这话像是吃斋念佛的人么?”
清都长公主道:“敢害我儿子,我难道还要对她手下留情?”
“我不是好好的么,母亲就手下留情吧,”裴明淮道,“就当是替我积积德了。”
清都长公主道:“只可惜那丫头的族人都早死光了,我要泄愤也无处可泄了。”
裴明淮笑道:“母亲就少动些气吧,若是操心多了,可是容易老的。”
清都长公主道:“你这孩子,倒取笑起你娘来了?”
裴明淮笑着起身,道:“我走了,母亲平日里多念几卷经也罢了,您的脾气,实在是一点都不改。”又见着案上有几盒香,漆盒嵌绿,十分精致,与常见的大是不同,便道,“那是庆云送来的?那香倒着实好闻。”
清都长公主道:“庆云的事,你是再不多想一想的了?”
“是,我心意已决。”裴明淮道,“也请母亲周旋,对宜都王说上一说,庆云也早该嫁了,再等也是枉然,我不会跟她成婚。”
清都长公主望了他,道:“淮儿,你可知道你这话说得有多绝情?”
“母亲,你可以命我不娶谁,但也不能逼着我娶谁。”裴明淮道,“一次二次,我既知无缘,也断了念。但即便如此,我也绝不娶庆云。”
清都长公主长叹一声,凝视他道:“情之一字,于你本是多余,我劝你一句,动心可以,且莫动情,否则后患无穷。”
裴明淮道:“母亲已不是第一回 对我说这话,不知此感因何而发?”
清都长公主正要说话,白芷进来道:“公主,琅琊王妃来了。”
“请她进来。”清都长公主道。裴明淮道:“那我先走了。”
清都长公主道:“既然她来了,你便也见见。从前我跟武威长公主极好,都是一家人,也没什么。”
一个女郎走了进来,这女郎美得甚是特异,五官轮廓比常人略深,肤色极白,竟似半透明一般。头上一支金雀步摇,摇摇晃晃,饰物华丽之极。见到裴明淮,女郎笑道:“是明淮啊,我是好久不曾见你了。”
裴明淮道:“见过王妃。”
清都长公主道:“宜琦,今儿这么早来,有什么事?”
“我那夫君得了些有趣的物事,又逢生辰,想宴请宾客,不知公主给不给这个面子?”女郎笑道。
清都长公主道:“你都亲自来请了,我难道还能不去么?”对裴明淮道,“你去吧,我跟宜琦说话,想必你嫌烦。”
裴明淮一笑,朝琅琊王妃一礼,走了出去。苏连正在外面候着,见了他便道:“琅琊王妃也来了?”
裴明淮哼了一声,道:“这女子厉害,大凉沮渠氏皇族尽数被先帝诛杀,连进宫为妃的公主也被赐死。只有她如今还风生水起,处处逢源。平原王谋逆,竟然没牵连到她,全没她一分事儿,我真真觉得奇怪。”
苏连笑道:“不仅是她了,还有她孪生姊姊沮渠宜琼,这两位武威公主可是本朝仅一例能以异姓袭母爵的公主,这份荣宠,也只有她二人有了。”
裴明淮道:“那也是先帝看在武威长公主助他破了大凉的功劳上。可现在的皇上,又是为什么这么宠她们两姊妹呢?大魏与沮渠氏不说是不共戴天也差不多了,沮渠宜琦和沮渠宜琼姊妹二人跟平原王一母同胞,偏她们颇得皇上和母亲宠爱,真不明白武威公主这两姊妹给皇上灌了什么迷魂汤。”
苏连道:“公子问我?”
裴明淮道:“这里就你跟我,不问你问谁?”
苏连眼望寺中那尊新建不久的释迦牟尼金身立像,此时阳光正好,那金身闪闪生辉,耀得人眼花。天宫寺里香烟缭绕,一派祥和,便如仙境一般。“谁叫沮渠氏的女子都是天仙绝色呢?公子虽说素来不理会宫中的事,也该知道,还有位沮渠氏的公主在宫中为妃呢,而且还有个儿子。”说罢叹了口气,道,“我看当皇上也诸多无奈,娶的公主多是敌国的,还得跟她们作夫妻。”
裴明淮道:“你这是在胡说什么!”
苏连道:“公子为何突然如此在意武威公主?”
“上一回,在沈府发现的那封书信,虽说已被烧毁,但隐隐还看得出几个字。”裴明淮道,“我后来一直在想,那个像‘马’的字,难道……”
苏连失声道:“公子疑是指的司马氏?!”
“我想来想去,也就只有琅琊王司马氏了。”裴明淮皱眉道,“沮渠宜琦嫁的便是这司马金龙,今日见到她,我不由得又多想了几分。沈家一案,背后必定还有主谋。”
苏连道:“司马氏虽是晋朝皇族,如今也……”
“他们投向大魏,还不是因为南朝宋帝疑心,再不走就得被杀了。”裴明淮道,“南朝为何疑心他们?总该有些影子吧?”
苏连不语,半日道:“好,我定当留心。”
“也不必冤枉好人。”裴明淮盯了他一眼道,“更不必大张旗鼓。”
苏连笑道:“是,阿苏知道。”
“我就希望你是真知道,不要光答应着。”裴明淮道。苏连叹了口气,道:“公子这一趟,真不要我随你去么?唉,好事都轮不上我。”
裴明淮道:“荒山野岭,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好事?对你好呢,让你留在京城,你倒不领情了。”
苏连笑道:“那我就领公子这情了,公子一路上多加小心。沮渠姊妹面子大,这差事我怕也办不出个结果来,还是等着公子早日回京吧。”
裴明淮这一路上越走越是偏僻,这份偏僻比起益州朝天峡,却又不一样了。朝天峡乃蜀地天险,本来就难以住人,人烟稀少是正理。可这锁龙峡,本来水面甚宽,看起来也甚平静,按理说应该水产丰富,旁边的村子也该是不愁生计才是,可裴明淮走过来,却没见着一家人下水打渔的。
越往里走,那锁龙峡就越窄,水流也越来越湍急。裴明淮连着经过几个村子,都见着在办丧事,心中觉着古怪,便拐进村头,想进去问个究竟。就在这时候,裴明淮看到了一个人,却是真正的熟人。
“你怎么在这里,吴震?”裴明淮奇道。他自己在京师都没敢耽搁,急急地便往此处赶了,没料到吴震竟然比他还快?
吴震见了裴明淮,脸上神色一言难尽,道:“我还要问你呢,裴三公子,你不是在京城么,怎么说跑就跑到这偏僻地方来了?”
裴明淮问道:“你来做甚么?”
“我还能来做什么,查案!”吴震理直气壮地道,“这锁龙峡出了怪事,一连死了数人,这地方上哪里料理得了!一直报到刺史那里,案子又到了我手里……”
裴明淮道:“你就胡说吧,就算到了刺史那里,也没这么快能到你手里。”
吴震瞪他一眼,道:“泰州刺史是我朋友,找我帮忙,不行么?”
裴明淮想了一想,泰州刺史他也不熟,吴震说是,那自然就是罢。道:“好,你吴大神捕真是脚程快。什么案子,值得你亲自跑一趟?”
“奇案。”吴震一本正经地道,“你来得正好,我正愁没人帮忙呢。”
裴明淮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帮忙?我来帮你的忙?你的手下呢?”
“一个个都笨得只会抓人,不如不带。”吴震笑道,“怎么样,来都来了,一起去看看?”说着朝裴明淮从上到下看了一眼,笑道,“我还忘了问你,你来这里干什么?”
“少管闲事。”裴明淮道。吴震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跟人有约,对不对?”
裴明淮皱眉,道:“你怎么知道?”
吴震笑道:“我既有神捕之名,怎会连这一点都想不到?得孔周三剑,不仅能得王莽藏金,还能得九鼎神器,这话江湖上流传多少年了!上次在塔县见到祝青宁手中承影剑,又想到九宫会对找宝藏那兴趣是异乎寻常地大,我还有什么猜不到的!你抢了祝青宁的承影剑,他要不找你一起来,你会还给他?”
裴明淮只觉得什么话都被吴震一个人说光了,索性不开口了。吴震瞅了他一眼,道:“前些时候,江湖上便传朝天峡天心殿便是宝物所在之地,你不也去了……”
他话还没说完,村里就有几个人奔了出来,为首一个中年汉子满脸惶急,叫道:“吴大人!”
吴震问道:“姚兴,出什么事了?”
“吴大人,又有船回来了。”姚兴急道,“昨天有个外来的人,不听我们劝阻,非要进锁龙峡!他给我们钱,说我们的船不错,非要借我们一艘船。这不回来了?不过,他,他还没死,居然还有一口气!”
吴震一听,也不多问了,叫道:“他在哪里?”
一艘小船里面躺着个壮年男子,紫红脸膛,身边佩剑,看来是会武的。这人只剩了最后一口气,奄奄一息。裴明淮一看便觉得诧异,这人身上并无伤痕,面色如常,也不像是中了毒,但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眼看就是要不行了。
吴震把那人扶了起来,一掌抵在他背上,输了些真气进去。那人慢慢张开眼睛,吴震大喜,忙问道:“快说,你在里面遇上什么事了?”
“鬼!鬼!……”那人脸上惊恐之极,叫道,“到处都是鬼!水鬼!水鬼……水鬼……”
说到此处,便头往下一垂,已然停了呼吸。吴震叹了一口气,将那人轻轻放平,道:“好歹这一个还说了两句有用的话。前面出来的,都是尸体,而且我居然都看不出来他们是怎么死的。”
姚兴身边另一个汉子颤声道:“一定是被水鬼给吓死的!”
吴震摇头道:“若是没这个人,我也能将就着信了。可这个人……分明不是吓死的,这不还是有一口气撑着出来吗?”
裴明淮道:“那你说他是怎么死的?”
“一会把几具尸体弄到一起,我细看看。”吴震道,“我就不信有查不出死因的尸体,要么就是伤在极不易发现的地方,要么就是极少见的毒药。记得那个桃花姬么?她用的一味毒药,就出奇在让人看不出是被下毒而死的!”
裴明淮道:“是,你吴大神捕自然是懂得多了。现在能给我讲讲事情的来龙去脉么?”
吴震对姚兴道:“姚兴,这位是裴公子,我的好朋友,你给他讲一讲,一点细节都不要漏。”
姚兴道:“是,吴大人。裴公子,我们这上上下下的村子,都是以采摘珍珠为生……”
“珍珠?”裴明淮道,“这水下面有珍珠?”
姚兴道:“不错。我们这里有一种蚌……”说罢左右一看,在水里捡起了一只河蚌,双手捧着道,“公子请看,便是这种,又叫珍珠蚌。珍珠蚌不是处处可长的,我们这处倒是不少。”
裴明淮朝那村子看了一眼,实在没一点富裕样子,家家都是茅草屋。便道:“既然有珍珠可采摘,你们这村子,怎么如此……”
吴震哈哈大笑,道:“明淮,说起来你也不是第一天在江湖上跑的,怎么说起话来,还这么不食肉靡。”
裴明淮不悦道:“那你倒告诉我缘故?”
“再能采多少珍珠,难道还能是自己的?”吴震道,“有这样的营生,不要说太守了,连刺史都会盯上。官员无俸,不搜刮还能怎的?啊,都像你老师那般清廉,家徒四壁,最后还是皇上看不过才另行赏赐的?珍珠自己是留不下来一颗两颗的,而且这般下水的时日长了,定然会得病。”
裴明淮道:“锁龙峡里面不能打渔?”
“不知道为什么,锁龙峡里面从无鱼虾。”姚兴叹道,“这地方又不能长什么有出息的东西,要是没有这珍珠蚌,我们怕都活不下来了。”
吴震道:“你且说说最近的事。”
姚兴道:“是。”想了想,道,“是从我们村里有人在锁龙峡发现了金子开始的。其实,我们这里一直都有这个传说,说是前朝不知何年何月,有个甚么国的皇帝,打仗打败了,逃到此处。他虽然败了,但还是带着很多黄金。可是,他们坐船经过锁龙峡的时候,船翻了,那地方从来就是有去无回,所有人都死了。他们带的宝贝,也埋在锁龙峡下面了……”
裴明淮道:“也就是说,你们村里人找到的金子,就是当年这些黄金?黄金这么重,也会浮上来?”
姚兴摇头道:“不是,不是我们进去找的,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黄金掉进船里给带出来了。又好巧不巧,遇到了来收珍珠的官府的人。这消息就传开去了,大家就眼红了,一个个地都坐着船进去找金子。然后就……一个个地死了……”
裴明淮皱眉,道:“那第一个找到金子的人呢?他是你们村子里面的人?”
“他是邻村的,今天还来参加丧事了。也不是找到的,唉!”姚兴道,“公子可是想见见他?我去唤他过来。”
裴明淮道:“也好。”
姚兴一走开,裴明淮便对吴震道:“原来刺史找你,不是为了破这案子,反倒是为了黄金?”
“你这话说得!”吴震道,“此事诡谲,我自然想来查上一查。我对黄金殊无兴趣,什么时候我又是贪心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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