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震到得永宁寺,却见着有辇驾在门口,细看了一看是云母车,但跟的却不是禁军,都是腰佩短剑的女子。知道是景风公主来了,吴震心里不由得一阵嘀咕。想了一想,径直去了园子里面。七层浮图在园中,景风就算来敬香礼佛,也只会在正殿,想必也不会逛到园子里面去。吴震上一回在沈家多少得罪了她,又身有要务,也不想跟她朝面。
永宁寺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出了法鸾大师的事,四处都静悄悄的,只偶尔听得几声鸟鸣。此时园中海棠开得正盛,浓绿中缀了嫣红,煞是好看。吴震走到一处不起眼的佛堂旁边,忽听见里面有人说话,是个娇滴滴的女子声音,甚是熟悉。
“你这一趟出去,我可担心死了。一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事?”
吴震一听,那说话的女子竟然是景风,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是真不想听,但人就在佛堂外面,实在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好在那佛堂的窗子上面爬满藤蔓,里面的人也不容易看到外面,只得屏息凝气,准备找个机会溜走。一时间心里是转了千百个念头,景风跑到永宁寺来跟人相会,这么神神秘秘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只听又有个男子说话,听到那声音,吴震一下子是全明白了,这些年来心里那个想不通的疑问,总算是有了答案。
跟景风说话的竟是裴明淮。只听裴明淮道:“没什么,你别担心。倒是你……你还好么?要是尉家住不惯,你便回你公主府上去。要不,你去宫里陪你母亲尉昭仪也成,也多陪陪皇上。”
景风道:“父皇最近看着我就生气,我可不去讨他的嫌。”
裴明淮问道:“怎么了?”
“不就是摘了九华堂的那悦般国来的仙草么,父皇把我骂了一顿,叫我以后再不准进去。”景风道,“不就一株草么!我这亲生女儿,还抵不上一株草?”
裴明淮道:“恐怕不止这事吧?”
景风沉默片刻,道:“他叫我不要多管哥哥的事。”
听她如此说,裴明淮也一时无话,半日方道:“皇上说得没错,你是公主,何必卷进这些事去。你今日找我什么事?总不会是说这些的吧?”
“明淮,我听说……”景风又顿了一顿,才道,“你对宜都王说,不愿意娶庆云。宜都王想让庆云嫁你,几乎是从庆云出生就跟父皇和长公主提了。说了这么多年……”
裴明淮道:“我对庆云从无男女之情,这话我都说了一百遍了。宜都王为八姓勋贵之首,要给女儿寻门合适的亲事,满朝里面谁不争着抢着,何苦一直跟我纠缠!”
景风道:“庆云会伤心的。”
“伤心一时也比伤心一世的好,她也不小了,再拖下去就是我误她,还不如早日说清楚的好。”裴明淮道,“我想娶的人既娶不了,那我不娶也罢了。”
吴震听里面那二人一时都无话,这时风吹过来,吹得园中落了满地的绿叶打着旋儿飞舞。又听景风悠悠地道:“明淮,你还恨我么?那一年,你要我跟你一起走,我却抛不下我母亲,也放不下从小疼我的哥哥。父皇从来不宠她,肯封她左昭仪全是因为我,若我走了,我真怕父皇会迁怒于她。她虽是于阗公主,可父皇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也不会管甚么于阗的面子,以前没来由就打悦般,谁劝都不听的。”
“你没错,倒是我那时候年轻气盛了。”裴明淮笑道,“也没想过,自己走了,家里人怎么办?我姑姑又怎么办?纵然有母亲护着,这么做,总归是太自私了。不过,皇上实在不该让你嫁尉端,尉氏虽然显贵,但……”
“尉端至今都不曾回京。”景风道,“我也受不住了,这是不给我这个公主一点颜面吧。明儿我就进宫去找父皇,这婚事,不要也罢!”
裴明淮道:“胡说什么!皇上赐的婚,你说不要就不要?如今宫中事多,你先别去找皇上闹,他必不会给你好脸色。”
景风怒道:“你就忍心看我过这日子?这叫什么日子?你倒好,身边可没消停过。又是杨甘子又是李音,现在不知道你又看上谁了?父皇要不答应,我就死给他看!反正他现在也看不惯我,我早死了,顺了他的心,也遂了你的意!”
吴震听她脚步声出了佛堂,裴明淮连叫了几声:“瑞儿!”她理也不理,顷刻间便出了园子。裴明淮追了出来,却不便再拉她,只得看着她走远。吴震站在那里,真是头皮都麻了,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只得小声“咳”了一声。
裴明淮回过头,见吴震就在佛堂外面,头上还掉了一片风吹过来的叶子,也是怔在那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半日,冷笑一声,道:“吴大神捕,你什么时候学会听墙角了?”
吴震苦笑道:“我是来永宁寺查案的,见了景风公主的辇驾,不想跟她朝面,就偷偷从园子进来了,想直接去七层浮图。路过这里……却听到你们说话。我是真不想听的,真的,我一点都不想听。”
裴明淮冷冷地道:“不想听,那还不是全听到了?”
吴震叫道:“你不会想杀我灭口吧?”
“胡扯什么!”裴明淮道,“不过,你真别对一个人说。”
吴震道:“我知道,你真当我不知轻重?不过……”顿了片刻,方道,“原来如此,我奇怪了多年,我一直知道你心里有个人,却怎么都没往景风公主想去。只是我又不明白了,既然你跟她两情相悦,为何不跟她成婚?”
裴明淮道:“你不都听到了么?自然是皇上不准。”
吴震奇道:“皇上为什么不准?这不是好事么?”
“好什么事!”裴明淮道,“皇上说,帝室十姓,百代不得通婚,这是先祖定下的规矩,我和景风怎么求,他都不答应。”
吴震道:“大代的帝室十姓百代不得通婚,这没错。可……可你姓裴啊!这算什么理由!”
“我求我母亲,我母亲说,景风是皇上的女儿,她又是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姊姊,虽说我姓裴,但我跟景风实在是血缘太近。这不摆明就是借口么!”裴明淮苦笑道,“就算皇上答应,我母亲不答应,也没法子。她一直都想让我跟穆氏结亲。皇上对此一直无可无不可,可我母亲……唉,我从来都拗不过她。”
吴震皱眉不语,裴明淮又看了他一眼,道:“我再叮嘱你一回,今儿听到的,谁都不能说。”
“这真不要你叮嘱。”吴震道,“不过,景风公主说得也有理,明知道尉小侯爷心里有人,皇上非得把公主嫁他,这不是在害她么!还有,尉端上次自塔县后就再没回京,这,这,这都不仅仅是公主的颜面了,尉氏该怎么对皇上交代!”
裴明淮长叹一口气,默默无语。吴震也在那里不知道想什么,半天不说话。最后还是裴明淮道:“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看你真是心都不知道跑哪去了,我刚才才说了,我是来查永宁寺的案子的!”吴震道,“难怪我在外面,你居然没发现!”
裴明淮问道:“你不是去武州山了么,可有发现?”
“不好说。”吴震道,“你还有没有事?没事的话跟我一道去七层浮图看看吧,案子蹊跷,怕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裴明淮便跟他一道往七层浮图走,走了几步,又问道:“昙秀呢?他跟你一同去的吧?”
吴震笑道:“这位昙秀大师,可真是非同一般。受他一番教诲,真是受益不浅哪。不过,我倒是真有点奇怪,你们关系匪浅,可你们全然不是一路人呀。”
裴明淮笑笑,道:“那你说,我跟谁才是一路人?”
此时两人已走到永宁寺那座七层浮图下面,守在塔下的僧人忙上前道:“这位可是吴廷尉卿吴大人?”
吴震还没说话,就见着从树下站起一人来,那人坐在树影里面,原本并未看见他。那是个宦官,一见着裴明淮忙上前道:“是三公子,您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他走出树影,吴震才看清这人,面色白净,脸露微笑。裴明淮笑道:“是王常侍啊,你怎么也在这里?”
吴震认得这人,是清都长公主身边的大长秋卿王遇,颇善营造之术,又兼领起部曹。按律是只中宫或是皇太后宫才得有大长秋卿执掌,但因文帝对清都长公主向来不同,清都长公主府中一应律例都远超长公主之仪。王遇因善营造,京师中皇家寺庙倒有一多半是他督造,裴明淮也佩服他的眼光本事。
王遇忙朝裴明淮见礼,又向吴震笑道:“吴大人刚去了武州山石窟寺?我原本是打算去那里,但正巧公主殿下有些吩咐,来不及赶过去了,想着吴大人必得来永宁寺,我就偷个懒儿,在这里恭候大驾了。只是……”转向裴明淮道,“公子,你怎么也来了?公主不是说,今儿个回府里么?你还不回去?”
裴明淮笑道:“母亲已经回府了么?我一会便回去,误不了的。”
见他如此说,王遇也不好再多言,道:“是。吴大人,你现在要进去看看么?”
吴震道:“看是肯定要看的,不过,我看也看不出个什么了。”
王遇一楞道:“吴大人何出此言?”
“听来报的人说,当时发现的那僧人一声惨叫,众僧人全都涌了进去。”吴震道,“人一多,里面也未必能留下什么了。不过,来都来了,还是进去看看吧!我只想知道,这位法鸾大师的法身,可还在原处放着?”
王遇笑道:“被抬到佛堂之中放着了。”
吴震一副“果不出我所料”的表情,道:“既然如此,还能查个什么?好吧好吧,先进去看看。”
王遇微笑道:“吴大人不要见怪,永宁寺向来安静得很,从没遇上这样子的事,大家都慌了手脚,不知道作何处置。又觉着将住持的法身留在此处不妥,所以抬去佛堂安置了,才去廷尉回禀,也怪不得他们。”
吴震抬头看那七层浮图,石头垒建,只飞檐全用木头,镂花雕饰,高有三百尺,阳光照在塔上,四周的金铃光芒闪耀。“我们进去看看吧。”又对守塔的僧人道,“去请你们现在寺里能管事的大师过来,我有事请教。”
上得三楼,吴震一看,只有叹气的份。不管当时有多混乱,此刻都一点没有发生过死人的样子了,收拾得干干净净,地上一尘不染。一尊卢舍那佛金身正对着自己,香花鲜洁,檀香清幽。
连裴明淮都觉着又好气又好笑,道:“谁让把这里收拾了的?这还能查什么?”
王遇躬身道:“公子,众僧人见地上有血,连菩萨面前的花瓶都碰倒了,供的香也掉了一地,这可是皇家佛塔,生怕有所不敬,是卖力得很,全打扫得干干净净。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事已至此,可怎么办呢?”
吴震沉默,背着手慢慢地在这塔室之中走来走去。见供的那山玉兰十分新鲜,还挂着露珠,道:“想必这也是才换的。”
他自身上取了一个锦囊,递给裴明淮,道:“看看里面的东西。”
裴明淮倒在手里一看,是几枚菩提子,还有一朵白花。奇道:“这是从哪里来的?”
吴震讪笑道:“明淮,看来消息最不灵通的反而是你了。我怕现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哼哼,那还不就是从这里来的。他们把东西送到廷尉寺了,这花啊,你一定知道是什么的,对不对?”
裴明淮凝视那似莲的白花,缓缓道:“《妙法莲华经云:佛说此经已,结跏趺坐,入于无量义处三昧,身心不动。是时乱坠天花有四花,天雨曼陀罗华,摩诃曼陀罗华,曼殊沙华,摩诃曼殊沙华,而散佛上及诸大众。”
吴震听了,道:“哦?是这么说的?我对佛经一知半解,常常都记不清楚。这般说便明白了。”
裴明淮道:“明白什么?”
吴震笑道:“摩诃曼殊沙华在武州山石窟寺,这是第一案。摩诃曼陀罗华在永宁寺,是第二件案子。接下来也不知哪个寺庙还会死人,明淮,记得请长公主殿下这几日别去天宫寺了,也请各位皇亲国戚都不要去寺庙礼佛,免得出事啊,哈哈哈!”
王遇顿足道:“吴大人,这事岂是开得玩笑的?”
吴震面色一整,道:“我是一点都没开玩笑。”对裴明淮道,“明淮,你最好去见皇上,能请皇上下道旨意最好,一个月之内,不管是哪个皇亲国戚,都不得去皇家寺庙敬香礼佛。”
王遇叫道:“吴大人,这话成何体统!”
吴震道:“谁要去,谁就可能是下一个出事的人。信不信,由你们。”
裴明淮挥了挥手,示意王遇不要再多言,问吴震道:“你怎会这么想?”
“我跟你说过好几回了,我办案子办多了,总会有些感觉。”吴震道,“这回京师这案子十分有条有理,干下这案子的人不会是一个人,应该是一股势力,而且所图谋的一定很大,接下来是法鸾大师被杀……以他的份量,跟武州山石窟寺实在是不搭,那股势力最后想杀的不会是他。”
王遇听了吴震这么说,脸色也缓和了许多,点头道:“吴大人说得有理,不愧是神捕啊。只是,要皇上下这旨意,恐怕……”
吴震想了片刻,道:“王大人,我找你要一样东西,不知道你那里有没有。”
王遇道:“吴大人请讲。”
“那被凿掉的功德主画像,想必是有原画的。”吴震道,“既然武州山石窟寺是有司负责营造的,王大人一定能找到。”
王遇点头道:“那是自然,我这就命人去找出来,送到廷尉。吴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吴震笑道:“吩咐是不敢的,不过想再请问一句,王大人可知道,最近有什么人会去佛寺里面进香礼佛么?我说的,自然是皇亲国戚。”
这话问得王遇一楞,想了半日,道:“长公主和庆云公主本来是说着过几日一道来永宁寺,可是这事一出,必定是不会来了。啊,皇上本来是要来武州山石窟寺的,也因为这事,打算去鹿野苑崇光宫。别的……别的人我就不知道了。”
吴震对裴明淮道:“若皇上真要去,你就请皇上别去了。这事儿奇怪得很,崇光宫终究是离宫,皇上也不能把禁军全都带去。禁军一带得少,就容易出乱子。凌羽当年的事,可不能再来一回了。”
王遇听他们这一说,也紧张起来了,道:“公子,吴大人说得是。皇上自己不当回事,您可得劝着点。要不,请公主去说?”
裴明淮笑道:“吴震,你别这么危言耸听的,看看,把王大人都吓到了。”
吴震凝视着那尊卢舍那佛金身,此时已近黄昏,阳光又从另一边的窗户射了进来,那金身亮得耀花人眼。旁边的那些略小些的佛身,也是个个饰金添彩。“凿掉皇上造像的功德主画像,这是什么样的罪名?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在本朝是什么处置?门房之诛。冒这么大的风险去干这样的事,难不成就为了毁坏洞窟画像?你信么,明淮?”
裴明淮道:“你细看过了?真是被人凿掉的?”
“确凿无疑。”吴震叹道,“你自然去过武州山石窟寺,也自然进过那个洞窟。要一直凿到那么高的地方,要么就得会点武功,要么就得抬梯子进去。而且那般的黑,不点灯是不成的,否则哪里找得到那块地儿。唉,我也是真没想通,为了什么呢?”
裴明淮无话,王遇也无话,就看见吴震在这一层佛塔里面踱来踱去。这时外面有人毕恭毕敬地道:“可是廷尉有大人到了?”
吴震道:“是,外面是谁?”
“是本寺的法鸿,如今法鸾大师故去,我便是暂时的寺主。”那法鸿道,“大人可有话要问我?”
吴震道:“正是,你上来吧。”
那法鸿大师缓缓地走了上来,年龄已经不轻,总也得有五十来岁,样貌十分慈和。对三人一合掌躬身道:“见过各位大人。”
吴震问道:“法鸿大师,早上发现法鸾大师的时候,你也在场?”
法鸿道:“是扫地的道明发现的,然后他吓得失声大叫,把大家都惊到了,一起赶了过来。我一上来,就见着法鸾大师躺在血泊里,真是吓得不轻。”他面露惊恐之色,道,“不知为何,那凶手……凶手竟然将他的心都给挖走了……”
裴明淮见法鸿望着卢舍那佛金身,便问道:“法鸾大师当时便躺在金身下面?”
法鸿点头道:“不错,不错。”
裴明淮走了过去,吴震也跟着走了过去。吴震问道:“当时的东西,有什么掉在地上,或者是摔坏了的吗?”
“那花瓶。”法鸿想也不想,指着那盛着山玉兰的花瓶道,“它掉了下来。不过好在是铜的,也没摔坏。”
吴震把那长颈铜瓶拿了起来,摇了一摇,笑道:“明淮,里面有东西。”说着把几枝山玉兰给取了出来,将铜瓶底朝天地向下用力一抖。铜瓶里面的东西掉在了地上,法鸿“啊”地一声叫,只惊得连退了几步,合掌连叫:“善哉!善哉!善哉!”
王遇也大惊失色,叫道:“这不是……这不是……”
裴明淮低头看着地上那团血肉模糊的物事,道:“是人的心。想必就是法鸾大师的……的心?似乎……似乎还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给穿心而过……”
吴震摇头道:“这就是他的致命伤了。只是,先穿心而过,再剜了心,又藏在铜瓶里面?这还真是怪得很。”
法鸿惨然道:“这杀人的究竟是谁?怎会做如此恶毒之事?”
裴明淮回头问法鸿道:“既说是扫地的僧人正在此塔打扫,想必天色甚早。法鸾大师怎会一大早地到这里来?”
“是,确实奇怪得很。”法鸿侧过头去,不敢再看地上那颗人心一眼,“法鸾大师平日里那时候都在自己屋子里面做早课,数十年如一日,雷打不动。我也实在不明白,法鸾大师怎会这么早就来到塔里面……”
吴震问道:“难道没人看到他出来么?”
“没有,那时候都在早课,法鸾大师自己早课的时候从不让人打扰。”法鸿叹道,“要不是道明那一声叫得太吓人,我们都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
吴震道:“听说那位僧人从楼梯上摔了下去,不知现在怎样了?”
“唉,摔得不轻,现在都还没醒。”法鸿愁眉道,“我们寺里也有通医术的僧人,替他看了,都摇头说没法子。”
吴震点了点头,道:“也罢,你们派人将法鸾大师的法身送到廷尉。还有,那个谁?哦,叫道明的僧人,也把他一并抬过来。”
法鸿不料他会如此说,一楞道:“大人,道明现在还没醒,若大人要问话,等他醒了,再让他去吧?抬到廷尉去,不是给那里添麻烦吗?”
吴震嘿嘿一笑,道:“添麻烦一点不怕,就怕人一旦死了,连麻烦都没得添了。”
法鸿瞠目结舌,不知如何答才好。吴震道:“大师快去办吧,我一会回廷尉,可等着要人的。死的和活的,一个都不可少。”
却见法鸿脸有豫色,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吴震便道:“大师有话尽管说。”
“……我当时在此处见到菩提子,也让人给大人了。”法鸿道,“那菩提子……那阿修罗菩提子……”
吴震问道:“菩提子怎的了?”
“这……这种菩提子极少见,不过,我最近倒是见过一回。”法鸿有些迟疑地道。
吴震两眼一亮,道:“大师在何处见到的?”
“在吉迦夜大师那里。”法鸿道,“想必各位都知道,吉迦夜大师来自西域,也常常跟西域的高僧来往。我上次去跟昙曜大师见面的时候,便见着吉迦夜大师手中正在把玩这菩提子。因阿修罗菩提子少见,我还多看了两眼。”
吴震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多谢大师相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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