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茗送周卓出门,“你把他们送到酒店安定下来,不用过来管我了,我晚上过去跟叔叔阿姨一起吃饭。”

“不急,他们还要倒时差,明天再说吧。你男朋友一会儿来接你吗?”

“对,我打电话给他就行。”

周卓看着她,还是多问了句,“回国的消息,你告诉他的吗?”

“没有,不是你跟他说的吗?”

她探询的目光看来,周卓不想在此时多生事端,“对,我跟他说的,还挺怕你介意我跟他讲你家里的事的。”

许嘉茗摇了头,“没有,谢谢你帮我这么多。对了,告别仪式结束后,你就回去吧。”

“你呢?什么时候回去?”

“我有半个月的假期,结束前回去。”

“好,那我先走了。”

“嗯,路上小心。”

目送着车子离开,许嘉茗才意识到今天的天气很好,有太阳,晒在身上时暖暖的。她没有立即进去,坐在了院子里独自待一会儿。

院子里没什么花,爸爸向来不讲究这些。

她喜欢花,公寓里养花不方便,有时去超市她会带一把鲜花回来插上。这个季节应该适合播种,她想在这儿种很多花,想学着做饼干,下午时可以在院子里喝茶看书。

可是,最爱看书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她也只会想一想,不会去做了。

这套房子,她以后应该不会回来住,也不会卖掉。她会请人每周来打扫通风,不至于破败。

爸爸还在的时候,她会想着不听话,什么都不要地回来。他没了,她却要听他的话,拿到身份。

吹来的风带着暖意,从苦寒之地回来的她,实在是眷恋这里的天气。她在阳光下哭了很久,直到风吹在泛红的皮肤上有了疼意时,她才回了家。

许嘉茗上了二楼,没有进自己的房间,打开了爸爸的卧室。一进去,她的视线就再次模糊。被子没有叠起来,就像刚刚掀开了一样。她走上前,抱着被子,紧紧攥着,她无论用什么都换不回他了。

按照习俗,这些死者用过的东西,都要烧掉。她不会这样做,她要全部留着。如果有鬼魂,那就让他来找她好了。

爸爸的衣服,算不上多,都是精品,她在备忘录中写上买防尘袋和樟脑丸。

书房里藏书众多,有些书还很破旧,是爸爸多年前读的,每次搬家都保留着。他读的也不止这些书,出差时在机场买的看完就扔,有时还会骂一句写的什么玩意。她知道那是他打发时间,她送过他一个kindle,但他就喜欢看纸质书。

许嘉茗记事起的第一个家,小到连书房都没有,那张桌子承担着餐桌和书桌的双重功能。可那样拮据的屋子,却没有在她脑中留下任何贫穷的记忆。

如果爸爸没有变有钱,他们就住在那个温馨的小屋子里,是不是有另一种结局。

书架上还放了本爸爸写的书,这是他多年前写的,还写了篇序,序言的结尾写了献给女儿嘉茗。

这本书已经绝版,许嘉茗将它抽了出来,这次她要带走。

书架下有几个抽屉,她依次拉开看了眼,都是放了些杂物。直到最里面一个,她打不开。书房是爸爸的地方,在家时她也不怎么进来,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一个抽屉上锁。

她找了好一会儿,在书桌抽屉的最里面,找到了小小的一把钥匙。对准口扭开后,她却犹豫了要不要去看爸爸的秘密。

好奇心驱使之下,许嘉茗还是打开了。

抽屉里面放着一个牛皮纸袋,她拿出来拆开,放着许多旧物,纸张都已经泛黄,她手上的动作都不由得更加小心。

她抽出了一张纸,上面的字迹很娟秀,不是爸爸的字。没有细看文字,扫了一眼,虽然通篇都是在讨论文学,但出于第六感,这就是情书。

剩下的许多张,都是同样的字迹。

许嘉茗不知道爸爸这些年有没有过伴侣,总之她没有见过。

小时候她对爸爸的占有欲很强,他跟邻居阿姨多说了两句话,她都在想他会不会给她找后妈。后来她懂事了些,主动跟他说过,你找一个呗,对你好就行。爸爸乐了,说你怎么来管我了,今天我去接你,跟你一起出来的那个男孩,好像喜欢你。

总之,那场对话在爸爸的打岔中不了了之。

忽然,两张照片从一堆信件中掉落。照片里是个漂亮的女人,一张是她的单人照,穿着红色的裙子,浓密的黑发披散着。另一张是爸爸和这个女人的合影,爸爸在笑着。

许嘉茗认出了这个女人。

周卓开车去机场接父母,正边打电话边缓缓停下时,看到了一个女人提着行李走出来后上了前边一辆车。

那个女人他还很熟悉,是veronica。

周卓很震惊,为什么会在京州看到她?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他将父母接了送到酒店安顿下来后,发了个短信给veronica,问是不是她。她回得很快,说是,有没有空见一面?

半个小时后,周卓在veronica下榻的酒店大堂里见到了她。大堂里的人不多,两人坐在了僻静的角落里。

周卓心中有了几个推断的方向,但还是不动声色地打了招呼,“veronica,好巧,没想到能在这儿碰见你。”

veronica喝了口咖啡,“其实不巧,周卓,有件事我要你的帮忙,但需要你保密,可以吗?”

周卓想问什么事,但她的性格在这,他做不到保密,就不会知道,“可以。”

“我是许永成的前妻,许嘉茗的……”veronica停顿了下,有些艰难地说出了那个称谓,“母亲。”

周卓缓了半分钟,才接受了这个消息,这比上次难民那事,更难让人消化,“嘉茗不知道吗?”

“她不知道,你也没必要跟她讲。”

周卓有很多问题想问,但从她的职业经历中又能猜出大半,所以,他干脆什么都不问,“需要我帮你什么忙?”

“她的父亲,留了一笔钱,以信托基金的方式交由我托管。这件事,现在不适合提,等到合适的时候,我委托给你去跟她谈。”

来自父亲的钱,可能是现在的许嘉茗最不想要的东西。但身为局外人,知道这是对她最好的保障。veronica也是一个足以信任的人,因为是许叔叔把这件事交给她的。

周卓点了头,“好,等她过了这阵,我跟她谈。”

“她现在怎么样了?”

“很糟糕,难以接受事实,但有一堆事要处理。对了,她男朋友过来陪她了。”

说到这,周卓想起了那个漏洞,谁都没有跟陈岩讲过许嘉茗的家庭,而陈岩的反应似乎是早就知道了。

veronica发现了周卓的欲言又止,两个人的职业直觉让他们不开口都感知到了共同的异常之处,“她男朋友怎么了?”

“你能帮忙查一下她的男朋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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