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炸的藕饼,酥脆的熏鱼,瓷实的烧饼……
这条街,许嘉茗小时候会跟着大人过来,那时区名还未改,这里是个菜市场。大人买菜,她帮忙提东西的报酬就是要买许多好吃的。
此时处于这样的热闹之中,她成了一个有些无所适从的游客。吃到些老味道,就已经满足了。吃饱了,她也有了一点精神。
陈岩知道她这两天睡眠很糟糕,带着饱腹的她在这座城市里转悠着,多走些路,将体力耗尽,就能睡得好一点。
就这么一路走到了市中心,过程中他问她累不累,她摇了头,这点路,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小时候爸爸带她走十几公里的路,后来在外她也被叮嘱要好好锻炼。她也培养徒步的爱好,在体力上她并不算差。
她想去卫生间,两人就进了商场。出来后,他已经在外面等着她。
“想吃冰淇淋吗?”
“不想吃。”
陈岩牵着她进店逛一圈,她自然没什么兴趣,只当是换个地方散步。除了有些渴,在店里拿了瓶水。直到进了tiany,她多看了柜台里的首饰几眼。
是一枚戒指,绳结的形状。
sa已经拿出了这一系列不同款式的戒指,并推荐了一款白金镶钻的为她试戴,“这一款寓意着感情的联结,柔美而坚韧。”
戒指戴在了食指上,许嘉茗看着它,感情并不只意味着爱情。看到这个相互缠绕的绳结时,她想到的是爸爸。
爸爸在她心中,是一个解不开的绳结了。缠绕着她的心,让她可能永远都无法放下。
sa见她不说话,作了另一款推荐,“还有个玫瑰金的,您要不要试试?”
一旁的陈岩替她回答了,“不用了,就手上这款。”
听到他的声音,许嘉茗反应了过来,“不用了。”
一件首饰而已,并不能纪念什么,况且她已经记得足够深刻。戴上它,不知是怀念,还是紧箍咒,提醒着她不能原谅。
讽刺的是,她不知道让她爸爸锒铛入狱的是哪些人,更不知道是谁造成了他的死亡。连恨的具体对象都没有。
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也不会去做什么。只能将朦胧的恨,转为不原谅。
许嘉茗脱下了这枚戒指,此时她也不想花钱在首饰上。放下后要离开时,她才发现他已经买了单。
sa将精致的包装盒递上来,她也只能先拿在手里。
走出商场后,许嘉茗才对他说,“你可以给我邮箱,或者是卡号吗?我把钱转你,我想自己买这枚戒指。”
陈岩看着认真的她,以为她是介意戒指,毕竟这有特殊的象征,“不要多想,就是个小玩意,你带着喜欢就好。”
许嘉茗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这么说了,就不会给她还钱的机会。她是很喜欢这枚戒指,在这个时刻拥有它,像是能将所有的记忆与感受封存在里面,让她不要忘记。
陈岩揉着她的脑袋,“不要在这种小事算账,我就想哄你开心一下,行吗?”
许嘉茗摇了头,“我不能开心,开心是有负罪感的。”
她已经渐渐平静了,可如此坦诚的一句话,像是扎了他的心,提醒着他,她需要很久很久才能恢复过来。
陈岩沉默了会,想跟她说些什么,但还是说不出口。他伸手将她抱住,将整个的她拢进怀中。
京州的夜,已经不冷了。可被他紧紧抱住时,她还是想要汲取着他的温暖。
严国华没有想到,在追悼会上,会有市里的领导过来悼念。
这些人是最好的指向标,他们一来,本市的企业家们,也都纷纷到场悼念。还有些赶不过来的,派人送了花圈来。
这些人,老板女儿自然不认识,严国华在旁边为她介绍着。今天还有个男人陪同她过来,穿着黑色的正装,陪在了她身旁。
严国华不认识这个男人,在算得上忙碌的场面上,他们两人也不怎么讲话,都无从推断他们的关系。
悼念会安排在了家里,这事儿放外面有点高调。严国华发现多了几个人,一直没离开过,估计是她请的人。也是,这种场合,需要有把控。
严国华以为站在她旁边的男人也是她请来的安保。直到本城著名企业家程帆同夫人林夏来悼念之后,主动与那个男人打了招呼。
两家公司并无往来,程帆有送花圈过来,严国华却没想到,他会亲自过来。能让他主动打招呼的人,肯定不一般。
是的,人死了,什么都没有。可这些仪式,就是需要一点虚名的。名流众多,总比门庭冷落来得好。
这些「热闹」,是告慰活着的人,心中也不必那么凄凉。
严国华很清楚,人走茶凉是铁律。今天这个场面,必然是有人在撑着,难道是那个陌生的男人吗?
许嘉茗并没有反应过来有这层关系,她听了太多句的节哀。但依旧是对每个来的人认真地说着谢谢。她真心感谢他们,能来送爸爸。他这一辈子,风光过,走时不应该太冷清。
她不认识这些人,刚刚来的那对夫妻让她印象深刻。男人对她说,令尊是我敬佩的商人,请节哀。
这一句,让她有落泪的冲动。爸爸是做错过事,价值也不需要旁人的证明。但这样的肯定,让她了解了她再没机会知道的另一面。
许嘉茗艰难地说了谢谢,男人旁边的女人看着她,眼神中带着一种像是经历过同等伤痛的理解与悲悯。
那个女人也许是本想跟随丈夫说一句节哀的,可她犹豫了下,然后对自己说,走出来很难,慢慢来,你可以的。
许嘉茗点了头,想回些什么,可还是没说出口,那个女人轻拍了她的手臂,说有需要你可以找我。
旁边的严国华看了过来,这个林总脾气算不上好,没想到对她还挺热心。
林夏等程帆跟人聊了两句后,向女孩点头致意后离开。这种场合总让她感到压抑,那个女孩莫名让人心疼,旁人一句会过去的。于当事人而言,并不知道这要多久。
出来以后,天气很好,林夏不想沉浸在这种压抑中,跟程帆打了个岔,“那个男人,挺帅的啊。”
程帆看了她一眼,“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
许嘉茗目送着那对夫妇的离开,收回视线时,就看到一个熟悉的女人同周卓进来。
周卓帮veronica介绍着,“嘉茗,我才知道veronica是许叔叔的朋友,她过来悼念许叔叔的。”
周卓说完就有些心虚地看向了许嘉茗,怕她看出些什么。可她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变化。
许嘉茗向veronica点了头,“谢谢你过来。”
veronica看着她,她的男朋友,她的朋友,都各自有事在瞒着她。她应该跟她的爸爸一样聪明,真的能瞒得了她吗?正如此时自己也摸不准,她是否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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