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桐带来的另外一个消息,是有他成功治愈的案例在先,欧洲实验室终于同意给那姑娘注射孟桐的药剂。
她在濒死时刻醒来,捡了条命。
谭既来捂着脸,想起几天前——半年前?——总之这个时空的10月底,他在办公室给孟桐夸下海口,说他能搞到合格试验品……神他妈竟然是他自己!
谭既来琢磨着自己这也算是为科学献身了。
不知道以后简历能不能写一笔——真身参与危险生化活体实验,并最终取得了杰出的成果。
所有的一切解释清楚。
谭既来忽然问:“陆师姐呢?”
孟桐皱眉,表情透出浓郁的反感:“还能怎么样?肯定抓起来了。”
谭既来:“关在长市吗?”
孟桐:“没有,前天她被理事会的警察带走,在京市某看守所,等待被国际法庭起诉。”
孟桐说完,观察谭既来的情绪。
按道理说他俩被陆瑶坑的很惨,谭既来应该很忌恨陆瑶。
但看谭既来表情平静,若有所思,似乎不是那么回事儿。
孟桐抿嘴,意味有些深长:“你好像并不厌恶她?”
谭既来抬眼,答非所问:“我想见她。”
孟桐没料到谭既来这样说,错愕几秒,捋着下巴:“这个得申请……我不知道流程是怎么样的,反正这种监不好探。”
谭既来没有再纠结陆瑶,随便找了个话题岔过去。
黄嘉河被支走,干脆去楼下买花。
等他拿着花回到病房附近的时候,听到孟桐跟谭既来说:“有件事我想了很久,决定跟你解释一下。”
谭既来:“什么事?”
病房里孟桐沉默片刻,嗓音低哑:“那天我选择救他,没有救你,是因为……则安是我表弟。”
门口,黄嘉河惊呆了。
“我们因为一些变故,分开了很多年,关系你也看到了,很一般。”
“可他总归是我弟弟,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出事。”
“那天情况太紧急,不是你就是他。”
“我很抱歉,我对不起你。”
“但是你能理解我吗,既来?”
黄嘉河冲进病房:“老大怎么了?!”
谭既来和孟桐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没怎么。”
黄嘉河手里的花摔到地面。
他慌了。
“什么叫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出事?还情况紧急?他到底怎么了?”黄嘉河用力摇着孟桐的肩,“你说啊!”
谭既来孟桐:“……”
正在两人不知道该怎么圆的时候,门口忽然有人敲门。
三个人回头,黄嘉河猝然睁大眼睛——
“老大?”
他领导看着起来完好无损。
甚至有微妙的春风拂面感,眉眼带点笑。
黄嘉河:“老大你任务结束了?”
李则安“嗯”了一声。
黄嘉河难以置信:“这么快?而且怎么没通知我?”
李则安没有再回答。
他目光穿越站着的两个人,落到他们身后的谭既来身上。
孟桐跟随他的眼神,也下意识看向谭既来,担心李则安也听到了刚才的话。
原本李则安不在,还能随便扯一段,然后跟理事会通好气,把黄嘉河糊弄过去。
这下正主空降,编都不好编……
但是孟桐刚回头,就看到谭既来脸色苍白地盯着门口的人,微喘几口气,然后软软倒下去,重重摔进枕头被子里。
“谭既来,”李则安两步过来,看着他胸口起起伏伏,“你没事吧?”
谭既来抓着被角,声音发抖:“没事……”
李则安扫了一样旁边仪器反映的平稳数据,问孟桐:“他身体到底怎么样?”
孟桐:“从前几天的结果来看,基本恢复正常。”
李则安低头看了眼谭既来的状态,皱眉:“你确定吗?”
孟桐有点不确定了,抿了抿嘴:“晚上还有一波报告,我到时候发给你。”
谭既来慢慢平复心情,说:“没什么事,我就是……”
他顿了一下:“好久不见你,有点突然。”
李则安清黑眼珠一转,表情变得古怪。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大约是考虑到病房里人太多,又化成简短的“嗯”。
黄嘉河看他领导没事,心放回了肚子里。
他捡起花,走过来摆在谭既来床头柜旁。
李则安看着那束花,表情复杂:“康乃馨?”
黄嘉河:“他喜欢。”
谭既来:“我喜欢?”
我明明让你下次别送了……
孟桐看了一眼:“这个最便宜。”
黄嘉河被拆穿,冷着脸问:“孟大教授还懂花市行情?”
孟桐看了一眼李则安:“因为我常买。”
黄嘉河继续冷嘲热讽:“看不出来,孟大教授真孝顺。”
“好了,”李则安不知何故忽然打断,“嘉河你跟我来一下。”
他走之前伸手轻拍谭既来的肩膀:“我们有些收尾工作,上面催得急,你好好休息,忙完了我马上来看你。”
谭既来看着他落在自己身上的手,垂着眼皮点点头,心情糟糕透顶。
两人离去。
病房里又剩下谭既来和孟桐。
刚才的交流被一场意外中断。
孟桐起身去关门,然后站在病房里,等待谭既来的“赦免”。
而谭既来看他往门口走,以为他顺便就出去了,长久沉默地盯着惨白的天花板。
人一旦无限靠近过奢望,再发现得不到时,是真难受。
谭既来心堵胸闷,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舒服。
忽然觉得一直有人看着自己,谭既来抬头,这才发现孟桐没走,还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卧槽!”谭既来又吓一跳,捂着心口,“孟老师,您能别一声不吭站那儿么,人吓人真的会吓死人!”
说实在的,孟桐还是给他纯洁的心灵,留下了很重的心理阴影。
他现在热烈盼着自己啥事没有。
因为如果他有一丝异样,估计孟桐还是会干脆利落地处理掉他。
当时他给自己绑安全带,纯纯不想给社会添麻烦。
不是说他就超脱了,真能看透生死。
现在,谭既来从未如此热爱生活,就想好好活着。
孟桐读懂了谭既来的眼神。
他低下头:“既来,真的对不起,我很抱歉。”
谭既来盯着他导:“那天您也是跟他这样道歉的吗?”
孟桐茫然抬眼:“什么?”
谭既来摆手:“没什么,我理解,人之常情。”
孟桐是出门后,才突然反应过来谭既来说的是什么。
他指的是遭遇蛊虫的那天下午,自己在京市的警局,曾强行要求跟李则安单独聊聊。
孟桐眼神一跳。
那看来谭既来早就知道了。
并且知道的还不少。
自己刚才只说跟李则安因为一些事情分开,关系一般,却没有说明为什么会分开,为什么关系差。
潜意识里,孟桐还是不想面对不堪的自己,更不希望他的学生知道他不太光彩的过去。
初冬下午的太阳带着薄凉暖意,落在窗台。
他站在医院的窗前,捏着查房本的手指因用力而青白。
按照他对李则安的了解,他这个表弟不至于会在他学生面前,毫不留情地撕毁他的形象。
二十年前法院开庭审理,六七岁的李则安都给他留了情面,如今更不至于会掀他老底。
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无端地开始揣摩时空问题。
碎片一样的记忆模模糊糊,孟桐伸出手,在玻璃上留下一个手印,隐约想到什么。
但是那段记忆太灰暗,人天生的自我保护机制促使他在二十年的光阴里,一直刻意地忽略,导致如今他想记起来的时候,有心无力。
医院对面的某家琴行下课。
呼啦啦的孩子们涌出来,扑入家长怀中。
孟桐垂下眼睛,返回办公室。
超研组和理事会跟医院协调,分给他一间单人办公室。
电脑挡住的视线死角,摆了一瓶半凋的康乃馨。
他把查房本扔到桌子上,掀起一阵风,又吹落一片叶子。
自从法院把李则安的抚养权判给他奶奶后,家里再也没有人买康乃馨了。
很后来的一年,他路过花店,因为恰好是母亲节前夕,门前屋内摆满了热热闹闹盛开的康乃馨。
鬼使神差,他买了一束。
花期过后,他看着空荡荡的花瓶,觉得光秃秃的很丑,于是又补了一束。
从此养成了习惯。
谭既来下午又睡了会儿,到了傍晚2263来给他送饭。
他带的还是米粥,但是里面添加了各种坚果和青菜。
谭既来眼神一亮,故意咕哝:“食堂的伙食居然变好了。”
2263咬钩:“呸,这是我们老大做的。”
谭既来开始兴奋,指尖疯狂摩挲勺子,然后被2263一盆水浇的透心凉。
“黄哥吐槽跟着你吃了好几天的病号饭,老大心疼他,特意下的厨,”2263笑,“他给我们炒了好几个拿手菜,都特别绝,你身体没养好不能吃,真是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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