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朱獾高诵陆游的《金错刀行》,王眼镜兴奋地跑上戏台,站立中央,面向北方,双臂伸展,朗声吟唱:“潇洒江湖十过秋,酒杯无日不淹留。谢公城畔溪惊梦,苏小门前柳拂头。千里云山何处好,几人襟韵一生休。尘冠挂却知闲事,终拟蹉跎访旧游。”

王眼镜吟唱杜牧的《自宣城赴官上京》一诗,朱獾吃了一惊,尤其是当他念到“千里云山何处好,几人襟韵一生休”的时候,不是一般的诧异。难不成他知晓我的亲爹为朱云山?他知晓老宅的过往?知晓老宅过往的一切恩恩怨怨?

“我得试试他。”于是等王眼镜吟唱完,朱獾接着高诵:“人生不得长少年,莫惜床头沽酒钱。”“仗剑红尘已是癫,有酒平步上青天。”王眼镜回吟。

朱獾再诵:“满船明月从此去,本是江湖寂寞人。”“少年击剑更吹箫,剑气箫心一例消。”王眼镜回吟。

朱獾高诵:“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相逢不必论相识,世上如今半是君。”王眼镜回诵吟。

朱獾还想再诵,刘叔和鲁伯有节奏地拍着双手走上戏台,两个人边走边诵:“一杖横担日月行,山崩海立问前程。”“繁花似锦觅安宁,淡云流水渡此生。”

“两位先生在上,请受弟子一拜。”王眼镜恭恭敬敬跪倒在刘叔和鲁伯面前。

先生?弟子?什么意思?他们以前认识?肯定认识,否则不可能提前知道他会来,还说他是贵客。刘叔、鲁伯和王眼镜认识不奇怪,知道他要来更不奇怪。可他怎么会知道?马夜叉怎么会知道?他、她和刘叔、鲁伯早有联系?王眼镜难不成也和他和她有联系?否则王眼镜怎么可能吟唱:“千里云山何处好,几人襟韵一生休”呢?

脑西搭牢,你们就瞒我一个人呀?那我得敲打敲打你们!

想到这里,朱獾高声朗诵“吟到恩仇心事涌,江湖侠骨恐无多”大步走上戏台。

“仙子,果然是仙子。今日得见,三生有幸。”王眼镜见朱獾上了戏台,站起身迎上前抱拳作揖。

朱獾却还以白眼,揶揄道:“才见吗?那我是不是得九生有幸?”

“仙子说笑,在下穷尽一生怕是无法与仙子相提并论。”王眼镜并不生气,依然满面堆笑。

朱獾鼻子孔出气,哼了一声道:“刚刚还明明三生,眨眼只有一生。”

“仙子看来是要验证我的身份呀?那在下斗胆进言,这戏台藻井顶上的铜镜被人动过,好在有高人熟知这里的一切,重新安装可以恢复如旧。”王眼镜眼望戏台藻井顶上的那面铜镜对朱獾说。

朱獾刚想回击王眼镜,空中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果然不愧是王博士,好眼力,老宅拜托于你。”

“晚辈惊扰高人,望高人恕罪。晚辈定当尽心竭力维护老宅,还老宅荣耀。”王眼镜大步走到戏台口朝空中抱拳作揖。

空中没有再传来回音,只有一群鸟儿振翅飞过。今日蓝天白云,春风和煦。

朱獾张望王眼镜站在戏台口的干瘦背影,不觉想起宋·贺铸的那首《六州歌头·少年侠气》来,“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

王眼镜回转身,走到朱獾面前说:“仙子,感慨已经发过,一切恢复正常。我打算住在戏台门楼后面的化妆间,你看可以吗?”

“你住戏台门楼后面的化妆间?”朱獾有些想不通,但双脚不由自主地迈步走向门楼。

门楼后面的化妆间里,马夜叉和鲁欢正在为王眼镜铺被褥。见朱獾进去,鲁欢过来对她说:“这个王博士,一定要住这戏台门楼后面的化妆间,说祠堂其它地方他入住都不合适,只有这戏台门楼后面化妆间无妨。”

“仙子,祠堂为圣洁之地,我作为一个外人必须尊重你们的每一位先人,所以不能随便入住。只有这戏台本来就是海纳百川之所,门楼后面的化妆间又是演戏之人所用,演戏之时这里浓墨重彩各人变脸只为登台上演精彩好戏,我住这里最合适不过。”王眼镜向朱獾解释。

朱獾没有立即回话,而是先站在戏台门楼上向四处眺望,那日祠堂朱胖子带头闹事,蓝玉柳带她躲避到这里,清晰地印在自己的脑海里。

蓝玉柳,你现在就应该躲避在祠堂的密室里吧?

祠堂密室,我暂时不知在哪里?但我知晓你此刻的心情一定和那日的心情两个极端。那个时候,你多么意气风发,以为一切尽在你的掌握中,我只是你掌心里的一片枯叶,你可以随时随地吹我于灰飞烟灭。现在,我想你很后悔吧?后悔太早让我知晓你和朱护宅的关系,后悔低估了我的不管不顾。

没错,为了护佑老宅我可以付出一切,包括我的性命。蓝玉柳你无论如何不可能想到我居然敢偷你的那只大箱子?敢放火烧田癞子家的鸡窝?其实这就是你太自信太自以为了解我了解老宅。

老宅之所以几百年来还挺立在这里,是因为先人们的智慧远远超过我们的想象。蓝玉柳,你断定我不敢放火,老宅作为榫卯结构的建筑,最怕的就是火。但你知道吗?先人们对老宅的防火可谓是费尽心机,除了在构造上时时处处注意防火外,还在选址上充分考虑大气的聚集。

蓝玉柳,我之所以敢放火烧田癞子的鸡窝,除了田癞子家的鸡窝只是后来临时搭建,建在路边,与正屋有一定的距离。还有我观察到西山和北山的上空有两团水气正在聚集,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一场暴雨降临老宅。蓝玉柳,这观云识天气还是你教的我呢,我谢谢你。

“仙子,你是不是不同意我住在这戏台门楼后面的化妆间?”王眼镜见朱獾站在戏台门楼上沉默不语,小心翼翼过来相问。

朱獾回过神来,笑着回答王眼镜:“很好,很好,谢谢你为我们考虑的那么多。”

“仙子,果然为仙子,你能明示我怎么为你们考虑了那么多啊?”王眼镜一听朱獾表扬他,小心翼翼变为沾沾自喜。

朱獾没有回应王眼镜,而是走下戏台门楼,走向戏台的台口。

王眼镜纳闷,自言自语道:“这刚刚说的好好的呢,怎么突然又上了情绪呀?”

“她呀,最烦谜语人。你那样问她,她不直接怼你算是已经给了你面子呢。”鲁欢说话。

王眼镜恍然大悟道:“其实我自己也最烦谜语人,可不知为何在她面前做起了谜语人。”

“那是因为你太在意她。”鲁欢说话的语气明显有些不高兴。

王眼镜走到鲁欢面前问:“你们没有告诉她我们以前认识吗?”

“你们指的是哪些人?不要在我面前做谜语人。”鲁欢走出化妆间。

王眼镜追上鲁欢:“你们当然包括你,你没有告诉她我们以前认识?”

“不是你自己说不要让我先告诉她的吗?以免她做事缩手缩脚,反而影响老宅的保护。”鲁欢走向朱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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