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是不是言不由衷都不要紧,她迫切地想要结束这一切。
楚凌为什么不肯放过自己?姜芜唯一能想到的,也就是愧疚。
到底是生活了这么久的人,到底是日日同床共枕,养育着两个孩子。虽然同情这个词出现在楚凌的身上让姜芜觉着不可思议,不过这已经是唯一的解释了。
“我现在唯一的希望,只是希望您能快乐。如果这个快乐只有阿嫣妹妹能给您,我可以自请下堂。”
最后四个字,姜芜说得万分忐忑而小声,因为她每说一句,男人的脸色就黑上一分,到最后她说完全部后,楚凌眼里的寒意几乎能杀死任何人。
“自请下堂?”
他笑了,几乎不会笑的人,这么怒极反笑的样子,吓得姜芜手已经不自觉慢慢松开了,但她不敢动,不敢收回手。
这话明显是触到楚凌的逆鳞了,眼前的男人,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深潭一样的眼睛里,不仅仅是冰冷,更有毁灭一切的疯狂。
这不是姜芜认识的那个、哪怕是再生气也不露声色的男人,她一直觉着自己是害怕楚凌的,可是只有这一刻,她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恐惧。
逃离的心从未这么急切。
她小小地后退了一步,这个动作就像是刺激到了楚凌,男人突然一伸手,抓住姜芜的衣领,将她一把狠狠按到旁边的墙上。
养尊处优却又带着老茧的手,就这么抵在她的颈间。
姜芜只觉着自己此刻就如同猛兽利爪下、下一刻就会被撕碎的猎物,浑身动弹不得。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再有这样的想法!你……”楚凌盛怒的话只说了一半就突然顿住了,眼前流着泪喘气的人就像是让他蓦然惊醒,立刻松开了手上的力道。
姜芜拼命喘着气,她也不知为何,其实在楚凌松手之前,按在自己颈间的手就并没有用力,只是看着这样的楚凌,她整个人就仿佛处在窒息中一般。
“我头疼。”姜芜泣不成声,不是为了逃避楚凌怒火的借口,她是真的头疼得像是裂开了。
靠着墙下滑的身体落入一个怀抱之中,男人一言不发,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头疼得她意识也在慢慢抽离,临昏迷之前,姜芜似乎是听到男人鬼魅一般阴魂不散的声音:“想离开?你做梦,去叫孙大夫。”
后边半句应该是跟旁边的人说的。
孙大夫?那个让人不舒服的老头吗?姜芜更想哭了,她想说不要这个人,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终于彻底失去了意识。
***
那天的事情,姜芜后来都记不清了。
只知道自己突然晕倒,醒来以后除了没休息好的头疼,就没有任何的不舒服。
她醒来后不久阿烨兄妹二人就一起过来了。
“母亲,你现在还有什么不适吗?”楚烨关心地问。
姜芜笑着摇头,她醒来以后还特意问了给自己看病的人是谁,得知是平日里的大夫才松了口气,想来昏迷前听到的那个孙大夫应该是听错了。
想着,目光又看向阿烨身后默不作声的念茵:“念茵,站那么远做什么?过来娘亲这里。”
经过这么多日的相处,她与两个孩子的关系已经渐渐亲密起来了,这会儿见着女儿站那么远,自然是唤她过来。
听到母亲叫自己,一直低头不语的女生猛然抬起头,眼里竟是泛着点点泪花。
姜芜一愣,她在女孩眼里看到了一丝恐慌,不同于之前与自己不熟悉时的小心谨慎,那是真的害怕被伤害的恐慌。
她茫然失措又心疼,她怎么会舍得伤害女儿呢?
念茵终于走到了床边坐下,姜芜看着女儿的手在床边小心地试探,却并不敢触碰自己,一时间心酸,一把握住女儿的小手:“念茵。”
女孩眼里的泪像是再也抑制不住了,一颗颗滚落,她俯下身,抱住了床上的母亲。
小姑娘哭得姜芜的肩头几乎能感觉到湿意,也让她的心心疼得在抽搐。
“母亲,”念茵的声音嗡嗡的,“我好害怕。”
姜芜笑着回抱住她,不停地安抚着:“没事,娘亲没事。好了好了,不要太激动了,别把身体哭坏了。”
她还惦记着女儿的心疾。
站在一边的楚烨看着母女二人相拥的画面,默默垂下眼眸。他知道妹妹在害怕什么,她害怕母亲受到伤害,更害怕母亲一醒来,眼里再也没有看向儿女时的慈爱。
大概是那次的伤害太大,以至于念茵现在也没走出来那片阴影。
***
一直到宫宴前,楚凌都没有出现。
姜芜也乐得清闲,她是真的被楚凌吓到了,一个人坏尚且还不是最糟糕的,若是坏得失去理智,那才是最可怕的了。
她现在觉着那天的楚凌,才是他的真面目。
至于楚嫣那里,她也没有再去了。姑且就让这两个人继续折腾吧,她也只能暗自祈祷楚嫣能再坚持坚持,取得这场对峙的胜利。
哪怕是再不情愿,宫宴那日,她还是得与楚凌一起进宫。
许多日不见了,府外相见的两个人就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至少看上去是那样。
姜芜也只敢匆匆叫了一声大人,就乖乖立在一边,低头不看他了。
她能感觉到男人打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就在姜芜被看得浑身僵硬的时候,那视线才终于转移开来。
“上马车。”
姜芜如释重负,向着马车走去,只是想到等会儿要跟这个男人待在同一辆马车里,她就又忍不住想要叹气了。
上了马车,她还特意往角落里挪了挪,恨不得整个人贴在马上的木壁上。
结果没一会儿,只听到外面的一句“出发”,马车慢慢驶动,楚凌却并没有上车。
姜芜愣了愣,她偷偷掀开轿帘,瞥见男人一身绯色官服,骑在了马上。
这下她是彻底松了口气,对那背影一点留恋没有地放下轿帘后,开开心心地挪到正中间的位置坐好。
最好是讨厌我了,最好是马上就跟我和离,她在心中这么祈求着。
***
进了宫里后,姜芜先是被太后娘娘叫去说话了。
太后是楚凌的妹妹,年纪并不大,性子也是柔和又软绵绵的。
姜芜觉着兴许楚凌就是看中了这性子,才叫自己这位妹妹入主中宫的,如今可再好拿捏不过了。
这位太后娘娘似乎还挺喜欢自己这位嫂子的,姜芜平日里不爱往宫里走动,如今太后好不容易见着了人,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
姜芜想想她也挺可怜的,这般年纪轻轻,却要待在这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一个的地方。
末了,太后才笑笑让她离开:“得了,哀家扣留了嫂嫂你这么久,等会儿大哥该不高兴了,你还是去找他吧。”
也不知道楚凌怎么做到的,但是在他的家人眼里,自己与他似乎就是夫妻关系甚笃、如胶似漆一般。
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不过也好,其实姜芜并不喜欢与姓楚的这家任何人打交道,也就顺着她的说法离开了。
姜芜并没有按照太后说的,去找楚凌这种想法,只是她没想到自己能倒霉到走路上还能碰到他。这会儿正宴已经快要开始了。她原本是想往宴会上去的。
结果在花园里碰到了楚凌……与青阳。
这会儿两人正在说什么,姜芜甚至来不及偷听,那两人就已经发现她了,自然也是停下了正在说着的话。
姜芜也不能直接掉头就走,只能硬着头皮打招呼:“大人,青阳公主,你们在这里呢?”
青阳的表情不太好,姜芜猜不住现在什么情况,也不敢问,倒是青阳自己说了:“也没什么事情,只是母后生了病,”她说着的时候,又看向了楚凌,“我也只是想从楚大人这里了解一下母后的病情。”
听她这么说,姜芜眼里都是担忧:“太皇太后又病了?”
太皇太后就两个孩子,青阳,以及青阳那个早死的弟弟。
自从先帝离开以后,太皇太后的身体确实是不如从前了,这事对她的打击太大了。
等等……姜芜突然意识到青阳方才说话的语气不太对,这会儿又仔细回味了一番。
“既是担心,”她试探性的提议,“便去看看吧,我病了的时候,念茵也担心得紧,这天底下做子女与做母亲的都是相似的。”
说话的时候,她看见青阳在往楚凌的方向看,于是她也看过去。
那男人还是一副深不见底、不近人情的模样。
她算是明白了,这是楚凌不让她们母女见面,这歹毒的男人果真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所以她就帮着将话题往这上面引了,只可惜男人的脸皮甚厚。
“公主殿下若是想知道太皇太后的病情,一问太医便知。若是想见太皇太后,只管让人通报,太皇太后想见,您就可以见了。”
姜芜因为这男人的歹毒捏紧了拳头,她几乎都想要替青阳说出口了,谁不知道这宫里上上下下都是他的人啊?
偏偏男人还能继续不要脸:“太皇太后为什么不想见您,公主也应该反思反思,总不能一直这么荒唐下去。”
最后倒是将错误又推给了别人。
然而这里没人敢辩驳,不管是姜芜还是青阳。
楚凌说完以后就往宴会那边去了,走两步又停顿下来,回头看看还愣在原地的人。
“还不走?”
姜芜原本还想安慰安慰青阳的,在他的眼神之下,也不敢待了,只能看一眼仍在失魂落魄的青阳,快步走过去跟上了楚凌。
宫宴很是无趣,无论是歌舞还是大家的觥筹交错。
倒是那边一直喝闷酒的张秀,咬牙切齿的楚婵,以及目不斜视的楚嫣,反而还要更有趣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对她心不在焉的不满,楚凌再被敬酒的时候,将酒杯推给了姜芜,示意姜芜帮他喝。
姜芜只能收回自己看戏的目光,不情不愿地端起了酒杯。
她的酒量确实还可以,那也架不住一杯一杯地来,到宫宴结束的时候,姜芜已经醉得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刚一起身,不能平衡的身子就要倒下去,被身边的楚凌一把抓住。
醉酒的女人已经分不清眼前是谁,自然也没了平日里的惧怕和疏离,自己没力气了,便顺势倒进了旁边人的怀里。
鼻子嗅了嗅,不喜欢这个味道,是个讨厌鬼。姜芜又想把他推开,却被男人牢牢按在怀里。
“本官就先走一步了。”
一群声音忙不迭地附和:“大人慢走。”
姜芜只觉得自己被人一把抱了起来。
已经醉糊涂的姜芜分不清抱着自己的人是谁,只是她在人家的怀里也不老实,这里摸摸,那里捏捏,最后抬头,伸手按住男人的脸。
这么乖地让她随便闹腾,果真是阳舟吧?姜芜重新安心地躺回了男人的怀里,知道了是阳舟,也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我想听小曲,”她拉拉男人的衣袖,用着似命令又像是撒娇命令的口吻,“快给我唱首小曲。”
上方的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愠怒的声音才传来。
“姜芜,你把我当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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