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阳初从来没在乎过——他本来就是有个特别好的团队,拿出来炫耀还不够,馋得这些人团团转才好。

宁阳初躲在停车场时,还在满是自责地想,这样会不会添麻烦,教练会不会去找负责人告状。

他脑子太乱太难受,只想本能想要找个清净的地方,却没想到只是隔了几分钟,教练和裴陌居然也先后过来。

教练和裴陌发生了冲突,冲突愈演愈烈,甚至动起了手。

宁阳初怕教练吃亏,过去想劝架,却听见了他这辈子都想不明白的话。

裴陌说,他能走到这一步,路是温絮白铺的。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宿主,宿主。”

系统监测到关键剧情转折,紧急汇报给庄忱:“有麻烦了。”

剧情推演提示,宁阳初即将知晓真相——但因为变数太多、衍生逻辑太过复杂,暂时不清楚具体途径。

为了预防这件事发生,他们未雨绸缪,已经忙活了一个上午,才把温絮白亲手写下的训练计划、比赛方案全部回收。

这些都是过去存档的文件,因为相对分散,属于温絮白的部分又混在大量其他内容里,所以工程量相当大。

按理来说,只要没人乱说话……哪怕有个别人真乱说了话,只要说话的人不被宁阳初信任,就不要紧。

宁阳初一向跳脱,又神经大条,不相干的人说上几句话,未必会往心里去。

为了这件事,庄忱甚至暂时放缓了温絮白遗物的寻回进度。

……然后他们转头就发现,这么大的事,原来裴陌一张嘴就说完了。

“怨气能化厉鬼吗?”庄忱向系统咨询具体设定,“索命那种,就索一条。”

系统:“……”

能……其实也勉强是能。

但裴陌的命可能不行,裴陌是当前世界的主要角色之一,主角死亡会导致世界线崩盘。

还有宁阳初,眼下的剧情是关键转折点——接下来宁阳初会跑出去,失魂落魄到处游荡,出了意外。

宁阳初那个酗酒的烂人生父,过去被团队安保严防死守,这次总算钻到了空子。

宁阳初为了甩脱他的纠缠,骑着摩托逃跑,却因为天黑路况复杂,出了车祸。

车祸没要宁阳初的命,但他的腰椎受损,如果再剧烈运动和高强度训练,随时有瘫痪风险。

……这一系列事件,让宁阳初选择了退役,也最终让宁阳初走向与裴陌的彻底决裂。

如果他们不设法干涉,剧情就会走向原本推演的结局。

庄忱有些遗憾,把自己从裴陌的方向盘上解下来。

“等我们收集好了温絮白的遗物,宿主想体验一下的话,可以做厉鬼。”

系统收到拍卖所得的分红,已经迅速忘记了原本的职责,帮庄忱掰掉一个雨刷器:“只不过,按照局里的规定,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宁阳初从停车场跑出去,裴陌和教练都没能拦住,一转眼就叫他跑得没了影。

系统有定位器,庄忱能穿墙,一边走近路追宁阳初,一边听系统科普具体的科学做鬼流程。

——比如,要化成能触碰到人、能索命的厉鬼,代价就是在完成要做的事后“消失”。

“很合理。”庄忱穿过一趟车流,他们目前的状态无法触碰宁阳初,只能抄近路跟上,防患未然,“消失以后呢?”

“继续飘,只是不能被看见了。”系统答,毕竟他们是来做任务的,不能真的魂飞魄散,“但这样……就麻烦很多。”

做普通的鬼,还能触碰到一部分东西,被一些人看见,至少是能有效干涉剧情的。

要是做了厉鬼,当下虽然强悍到恐怖,足以彻底扭转某个结果,但一切结束后,就会在所有人眼中“消失”。

到了这种份上……还想拯救世界,就真的只能靠托梦了。

庄忱点了点头,控制变量:“做不那么厉的厉鬼呢?”

系统:“?”

“能碰东西,能碰人就行。”庄忱说,“偶尔显个灵,就普通厉鬼。”

系统从没遇到这种要求,有点迟疑:“那、那就……普通地消失?”

比如消失得不那么完全,不那么彻底。

比如只有特定的人,被剥夺了这种资格,从此以后再看不见他们……

“划算。”庄忱拍板,“把裴陌的见鬼权给我分期了。”

系统:“……”

见鬼权。

真是个可怕的名词。

还是第一次有人提出这样支付代价,系统不敢拍板,需要回局里去申请,临走前问庄忱:“宿主,您打算做什么?”

“保卫温絮白的摩托。”庄忱说,“宁阳初不能出车祸。”

系统有些惊讶,愣了愣才问:“那不是宁阳初的摩托吗?”

庄忱没说话,只是停在一处车库前,向下示意。

宁阳初正站在那里,失魂落魄,扶着膝盖剧烈喘气。

他被几个人在这里缠住,又奋力挣脱,后背抵住车库的门,用力推开一个脏兮兮满身酒臭的人。

有人从昏暗的巷子里摸出来,手里拎着水管木棍。

“好儿子,你帮帮我……帮帮我。”那个渣滓说话都含糊,讨好地看着他,“他们就要钱,你要是实在没钱,你这摩托……”

“做梦。”宁阳初冷声说,“这是我朋友的。”

“这不是你刚买的吗?”对面领头的早盯上他了,拎过那个喝废了的垃圾,在地上扔成一滩。

“大明星,大冠军。”那人慢悠悠说,“你说你没钱,我们也就勉强信了,可这是你亲爹……”

宁阳初死死咬着牙,喉咙无声吞咽,好像再多说半个字,就会有什么东西搅碎他的胸口,从里面钻出来。

他是真的没什么钱。

有裴氏安排,宁阳初用不着考虑吃穿住行。唯一用钱的地方,也只不过是把比赛的奖金攒起来,买那一对天价的昂贵钻戒。

买摩托的钱……是负责人帮他存的。

第一次比赛结束,教练就跟宁阳初讲——负责人说了,以后比赛成绩好、团队拿了奖金,也分宁阳初一份。

给他存进“人生项目资金”,将来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都可以取走使用。

宁阳初什么都不懂,又不好意思,闹了个大红脸支吾推辞,说自己用不着,他要钱没用。

“我们的钱没少,负责人多给你申请了一份。”教练敲他脑门,“傻小子,要钱怎么会没用?”

除了宁阳初,其实所有人心里都清楚……裴氏并不会一直养着他。

没有一个公司,会一直无条件养着一个运动员,因为运动员的巅峰期不可能一直持续,迟早会失去商业价值。

到那时候,如果宁阳初手里连半点家底也没有,就只能任人安排摆弄。

——那个时候,宁阳初还听不懂这些。

等他终于能理解、能体会的时候……这笔被负责人嘱咐过的、由教练强行监督他存起来的钱,居然成了他仅有的底牌。

就在几天前,宁阳初把这份底牌里的一大半,拿去买了辆最神气豪华的摩托。

“这是我朋友的……”

宁阳初像是只会说这一句话:“不能给你们,这是我替我朋友买的。”

那人夸张地捧腹:“少来这一套!盯你几个月了——什么话都敢扯出来蒙我们?你算什么东西,谁是你朋友?”

宁阳初像是被游泳池里的水灌了喉咙。

他没法回答,也说不出半个字。

他是个什么东西?

他是裴陌的帮凶、是自私的胆小鬼、是最蠢最没脑子的混账……是榨干温絮白生命的罪魁祸首之一。

宁阳初恍惚着低头。

他走的路,好像都浸了温絮白的血。

宁阳初用力拉开车库的门,他摔了一跤又爬起来,跳上那辆摩托,手忙脚乱地插钥匙、打火,摩托车大灯亮得刺眼,发出堪比爆炸的轰鸣。

那些人围上来,却没想到宁阳初居然敢不要命地拧油门,唬得纷纷散开,让他钻了空子逃出去。

宁阳初的控制力其实没那么好,他更擅长开水上摩托艇,两者的确有共通处,却毕竟不能一概而论。

等察觉到摩托车严重打滑,已经无法修正,轰鸣的庞然大物撞向路旁的水泥桩。

宁阳初尽力尝试无果,伏低身体,闭上眼睛。

他感到绝望,却不觉得害怕,他想这或许是因为他活该。

他活该,罪有应得,所以这不过是报应。

……接着,有某种力道,从身后替他扶住车把,修正车路。

是种宁阳初这辈子也从没见过的力道——稳重利落,处变不惊,这样的人天生就该生在赛场。

如果是这样的一个人,不受厄运磋磨,有个足够健康的身体……不论选择什么样的赛场,都只会是最耀眼的那个。

“……谁?”宁阳初颤声开口。

车速这么快,他的身后不可能有人。

可刚才的情形,明明——

摩托车猛然右转,避开路旁堆积的建筑垃圾,车身角度几乎平行地面,擦出火星。

“看路。”熟悉的声音温润沉静,递给他头盔,“宁大摩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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