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木匣子里放置这一个用沉木打造的人偶,那人偶穿戴一身做工精致的五爪龙袍,背面还贴有一张黄纸,纸上写着耀灵帝的生辰。

“看来告发之人所言不假,太子在府中行巫蛊之术,诅咒陛下!”郑御史阴森森一笑,当即下令道:

“来人呐,将太子妃押入大理寺审问。”

“住手!”

郑御史话音刚落,只听月亮拱门外响起一道清呵声,众人循声看去,原是十皇子和萧世子带领一队兵马前来。

身穿锁子甲的兵卒迅速将庭院里的禁卫军隔开,詹少辞快步走上前,他目光扫向面色僵硬的郑御史,大剌剌道:

“郑大人好大的官威,拿着鸡毛当令箭,竟胆敢对太子妃动用私刑。”

郑御史忙躬身行礼,口中说着不敢。

“十皇子,并非下官有意要为难太子妃,只是眼下铁证如山,太子妃乃是太子的枕边人,平日里执掌太子府,下官只是想带太子妃去一趟大理寺,好审问出这木匣里的巫蛊之物,究竟是从何而来?”

詹少辞蹙起剑眉,反驳道:“太子妃和太子成婚当日,太子就留在宫里,二人连洞房都没入,太子妃又怎会知道这东西的由来。兴许这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是郑大人趁乱带进来的...”

郑御史脸色一变,厉声道:“下官奉命办差,在场诸位官员都看到这巫蛊之物是从太子府里搜寻出来,十殿下怎能空口白牙污蔑本官。”

“小王又没亲眼看见,郑大人若真是秉公当差,为何要趁太子不在府时,深更半夜前来搜查?”

“本官收到告发信函,得到大皇子秘令,这才...”

“小王看你是觊觎太子妃的美貌,才会半夜里闯进来...”

“十殿下休得血口喷人...”

眼见十皇子和郑御史二人快要呛吵起来,萧时晏及时出面阻止。

“郑大人,中书省没收到任何起草诏令,故而御史台无权扣押太子妃,至于郑大人今日搜寻到的证据,亦需呈交给大理寺审理。”

男子眉眼平静,声音沉着有力,言辞间有理有据,驳斥得郑御史哑口无言。

“那...若是太子妃逃去北凉,日后陛下醒了,怪罪下来,这个罪责又有谁来承担?”

“我来承担!”萧时晏和十皇子二人异口同声道。

詹少辞拍了拍胸口的护心镜,信誓旦旦道:“小王会派兵马守在太子府,若是太子妃日后不见了,就让父皇拿我是问!”

十皇子把话说到了这里,又有萧世子这位中书侍郎做担保,郑御史沉吟片刻,决定还是先把今夜搜到的证据交给大皇子,于是不在此事上再纠缠,带领人马扬长离去。

经此变故,黑沉沉的天幕泛起鱼肚白。

晨曦的日光洒在姜玉竹身上,却无法驱散她心底的阴霾。

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

“十皇子,萧世子,谢谢你们赶过来相助!”

朝阳下,女子周身仿若渡上一层金芒,披散的乌发在晨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泽,白皙无暇的肌肤透出瓷器般的光泽。

詹少辞望着美丽动人的女子,心中感慨九哥抱得美人归,可惜却是无福消受。

“嫂嫂莫要担心,以我对九哥的了解,他绝不会做出这种事。”

太子手握北凉兵权,若他有心要谋反,早就率领兵马逼得父皇让位,才不会做这种无用的巫蛊之术。

他又意味深长地眨了眨,道:“咳咳,当然,嫂嫂既然入了皇室玉牒,若是九哥真出了什么事,嫂嫂可千万不要想不开,毕竟这玉牒上夫君的名字,还是可以更改的...”

姜玉竹:....

萧时晏看向细眉微拧的女子,温言叮嘱道:“瑶君,你这几日就不要出太子府,至于太子在宫里的消息,我会派人告知你。”

“好,多谢时晏兄,你...这段日子在朝中,亦要多当心啊!”

姜玉竹不难猜到,今夜十皇子和萧时晏能及时率领兵马赶来营救,是太子早先与二人定下的谋划。

不过今日之事后,萧时晏算是和大皇子彻底撕破了脸。

———

御史台将太子在府内施行巫蛊之术的证据呈交给大理寺。

在此期间,耀灵帝碰巧苏醒了,听说这个消息后,他气得当场呕出一口淤血,下旨将太子关押进宗正寺。

晏安宫,一股袅袅青烟从寝室中央的紫铜鎏金香炉里慢慢升起。

光线暗淡的金黄色纱幔之下,皇贵妃坐在龙榻一侧,她俯下身,掰开昏迷中皇帝的嘴,将一枚养神丹放进去。

做完这一切,皇贵妃接过侍女递来的湿帕子,一遍又一遍擦拭起她的手指。

“母妃,您为何还要给父亲服用养神丹,父皇今早苏醒的时候,您为何不让父皇撰写下废黜太子的圣旨?”

大皇子说话时,用丝帕紧紧捂着口鼻,虽然知道殿中萦绕的香气对他的身体并无害处,心里仍是觉得膈应。

皇贵妃放下床顶两角的明黄色纱幔,女子面无表情款步走出来,淡声道:

“你莫要把南朝遗梦香的功效想得神乎其神,你父皇只是神志不清明,又并非是傻了,他若是下旨废黜太子,那朝中还有谁能制衡你呢?”

陪伴耀灵帝这么多年,皇贵妃对枕边人的心思自是猜得透彻。

男子赐她锦衣玉食,予她荣华富贵,却偏偏不会给她最想要的皇后之位。

在她母家之势日渐盛起时,又将太子从偏僻的北凉接回来。

当真是对先皇后旧情难忘吗?

未必见得。

这个自私自利的男子一生所求的,不过和她一样,都是对权利的永远掌控罢了。

“那母后准备何时....” 大皇子的话说了一半,目光小心扫向龙榻上气息犹存的耀灵帝,压低下声音继而道:

“准备何时让儿臣即位?”

皇贵妃没有回答大皇子的话,她坐在紫檀木圈椅上,缓缓摘下手上的鎏金镶宝护甲,抬手按上额头,拧起眉心。。

这南朝遗梦香无毒,耀灵帝平日里服用的养神丹亦无毒,只不过两者若是相结合在一起,就会使人精神极度亢奋,对近身之人的话唯命是从,可若是拿捏不好药量,便会陷入昏迷。

加重药量后,皇贵妃倒是有把握让耀灵帝写下废黜太子的圣旨,不过在此以后,男子就如燃烧殆尽的烛芯,时刻都可能会熄灭。

皇贵妃心中隐隐觉得不安,总觉得眼下并非最好的时机,虽然局面和二十年前很像,却又不尽相同。

大皇子走上前为皇贵妃按压头穴,同时询问道:“母亲迟迟不动手,可是在担心什么?”

皇贵妃睁开双眸,眼底有一丝狐疑不决闪过:“那个姜少傅还在北凉,他是个隐患。”

大皇子对此事倒是不以为然,他自信哂笑道:

“母妃多虑了,雍州的兵权已然到儿臣手里,姜少傅老老实实呆在北凉苟活就罢了,他若敢用太子的虎符调动玄月军,那儿臣即刻给太子扣上起兵谋反的帽子,再下令几位藩王一起助我荡平北凉。”

感到手背一凉,大皇子低下头,看到母妃直勾勾看着他,女子幽暗的眸色比窗外的夜色还要寒凉。

“炎儿,到了关键的时候,你要能狠下心,唯有无情无心,才能坐上那冰冷冷的龙椅。”

皇贵妃的手很凉,眼神更是透着冰冷刺骨的寒意,看得大皇子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他狠狠点了点头,道:“母妃放心,若是有人胆敢不服,儿臣定当杀无赦!”

七日后,一道由耀灵帝亲笔书写废黜太子的圣旨,在早朝上被大皇子拿出来。

听过大内总管宣读圣旨后,金銮殿下,百官面面相觑,有人大着胆子询问,皇上可有立下新储君。

大皇子面色悲痛地摇了摇头,哀叹父皇因九弟设下巫蛊诅咒之事大为震怒,苏醒时只来得及写下这道圣旨,就又昏迷了过去。

若无储君,按照大燕历朝历代的祖制,皇帝病逝后,当立长子为新帝。

百官窃窃私语一阵子后,颇具声望的吴阁老出列直言:

“老臣以为,大理寺尚未查明巫蛊之案,陛下又是在神志不清时立下这道圣旨。臣认为等到陛下再次苏醒后,与几位内阁大臣商议过,再行定论太子废黜之事。”

一部分臣子纷纷跟着点头称是,直言废储乃是一国大事,不能仅凭一张圣旨下定论。

高高的金阶上,大皇子渐渐冷下眸色,他淡声道:“吴阁老此言,可是对父皇的圣旨存疑?”

“老臣并没有这个意思,只不过陛下久未上朝,臣子们不清楚陛下如今的状况,想要眼见为实。”

大皇子唇角微勾,眼中禽笑,只不过那笑意未及眼底:“父皇的病时好时坏,总不能让诸位大臣一直守在晏安宫外,吴阁老若是认为这道圣旨是耳听为虚,那你不妨去地牢看一看沦为阶下囚的九皇子,眼见为实他行巫蛊之术的下场。”

言罢,两名皇城使走进大殿摘下吴阁老的官帽,堵住他的口舌,粗暴地将人拖拽下殿。

大皇子负手而立,目光沉沉扫视向殿下噤若寒蝉的臣子,缓声询问:“还有那位大臣,想要眼见为实啊?”

亲眼目睹吴阁老的下场,殿内百官无人敢应。

恰在此时,少年清朗的声音如同拨云见雾,清泠悦耳:“大殿下,可否让臣瞧一瞧皇上的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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